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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亭侯(25)

作者: 文檀 阅读记录

他望向宦官道:“你替我传话,就说牧家求一诏令。牧家土地,今后将由人口划分,其余土地皆归朝廷,日后划分给百姓,泽山封地也如此,我在平玄多出五亩薄田,还请王上赐予殿中女郎。”

宦官怔愣良久,颤抖道:“奴,这就去。”

牧衡所言,百官闻之宛如惊雷。

土地归为国有,直接分化了士族权力。牧家尚且如此,更遑论其他士族,百官瘫坐在地,良久不敢再言。

长阶下,有一老者拄杖前来。

老者着人为牧衡撑伞,站在他身侧道:“你要当心身子。”

牧衡闻声就知谁来,笑问:“阿父不怪我吗?从未商议,将牧家土地尽数让出。”

牧仲微叹,与他同跪。

“自将家业交你手中,便算到今日。土地本该归国,由百姓耕种,才能发展社稷。在我等手中,不过是敛财之物,将贪欲淋漓而现。”

“吾儿做得很好,懂得民为贵,方能得天下安稳。”

“全仗阿父教诲。”倒是牧衡忘了,他的事情怎能瞒过阿父。

急雪纷纷,牧仲慨叹万千,目光扫至他身。

“你虽为民生所需,今日一跪,心中可因女郎存有私情?”

牧衡没有作答,本有千百种话语解释,却无从开口。

没有沈婉,他不会懂得民为贵真正含义,也不会全然了解民生。

阿父曾教诲他,不得将私情与国事混为一谈,他一度恪守成规。

唯有今日,他不觉得有错。

牧衡望着太极殿,想到那日她的回答。

大义私情,各有各的缘由,都让她难以抛下不做。

那时他未将私情看得太重,不懂她所言,如今心中寒月却守得云开。

“无论如何,我都不愿让她蒙受流言之苦,甘心而跪。”

牧仲一怔,问:“事关风月?”

“从未,我敬她一身风骨,不想她受辱。”

见他坦荡,牧仲没有再问。

大雪渐停,太极殿解下防备,女郎踏出殿门,目光所致,皆白覆玄色。

沈婉走至牧衡身前,望他笑意,眼眶骤红,默然跪在他身后。

众人不知君民所言,皆以为她因传言受责,闻宦官之言,让她在大殿中颤抖不止。

原来有人为她而跪。

直至宦官宣读诏令,众人才陆续得以起身。

沈婉手捧良田诏书,未等张口,就听他言。

“怕吗?”

“不怕。王上仁德,不曾为难我。”沈婉话音稍顿,问道:“亭侯何故为我这般……”

女郎眼中氤氲欲落,含有千言万语,牧衡却抚上六星,没有再看她。

“回吧。”

行至止车门,牧仲却倏地停步,望向女郎。

沈婉不知何故,行礼等言。

牧仲观她良久,才道:“他敬你一身风骨,不想你受辱。”

沈婉一怔,望向七香车,风中传来他轻咳声声。

她几欲哽咽,俯身而跪,叩谢他恩。

他为民谋,她心中明白,却知他贵为诸侯,其实不用跪,也有万千方法达成目的。

唯独不曾想,是此般缘由。

第13章 梅香落

咳声渐息,夹道两侧落梅如雪,凌乱叠杂,冷香阵阵。

牧仲车辇渐行渐远。

七香车上,郎君挑帐而观,女郎知礼叩谢,他颔首作为回应。

直至寒风骤起,吹梅落于腕间,使得沈婉脊背僵直。

“沈婉!”

厉声传于耳中,惊醒了她。

“在,亭侯。”

“上来,同我去个地方。”

沈婉压下心中惊慌,与他同坐车辇,冷香却顺隙而入。

牧衡侧目,观她肩头微颤,气息紊乱,问道:“为何会怕寒梅?”

“我知你性情沉稳,却不止一次如此。”

她闻声微怔,摇头不语。

牧衡却从袖中拿出一物,沈婉识得,那是她刺杀凶兽的银簪。

旧事倏地涌上心头,她望着银簪,竟从梅香中嗅出血气,让她几欲无法呼吸。

在她临近崩溃时,药香却冲淡血气,牧衡眉眼与她不过一寸之距。

“沈婉,回答我。”

“亭侯……”沈婉话音微顿,眸中含泪,“这枚银簪,平城外老丈相送,他在我眼前倒在雪里,四周凶兽咧着血口,将他吞食。那些血,实在形似寒梅,令我胆寒。有关人命与寒梅,都会让我想起这些。”

她颤抖吸气,竭力隐下恐惧悲痛,已不能再言。

牧衡沉默须臾,女郎悲怮神伤,似能透过她双眸见到那日惨状。

他听后,却觉此话刺心。

平城地处赵国,却是三国交界,孤城一座。那日难民目的,不用直言,他也能猜到。

可那时魏国危在旦夕,无人能顾及难民去处。

牧衡视线落于帐幔外,雪覆夹道,梅落其中,如今却让人不忍观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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