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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武侯(67)+番外

能握着陆长亭的手写出这样的字,水平着实不低了。

这一刻太过安静了,连毛笔滑过纸张的声音他都听不见。

陆长亭艰难地眨了眨有些困乏的眼,他不自觉地往后倒了倒,等朱棣把两行字写完,他一松手,陆长亭的手就跟着“啪”摔下去了,毛笔还在纸上弹跳了一下,拉出了长长的墨痕。

朱棣微微皱眉,回头问程二:“我教写对联很是枯燥无趣吗?”

程二哪敢回答?他眨了眨眼,“没有。兴许是困了吧,此时也是有些晚了。”

朱棣点点头,便干脆将陆长亭抱到自己屋中去了。

陆长亭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艰难地从被子里爬起来,却惊讶地发觉,这不是他的屋子,倒像是朱棣的。难道他昨夜将朱棣的床霸占了?陆长亭只记得自己似乎写字写着写着便睡着了,别的便是再没记忆了。

陆长亭甩了甩头,好教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出了屋子,朱棣在院中练功夫,听见门发出“吱呀”一声,他便知晓是陆长亭出来了。

朱棣头也不回地道:“昨日除夕,便让你跟我一起睡了,不过这怕是最后一次给你做火炉了,长亭长大了,日后要一人睡了。”

陆长亭嘴角微抽,“哦。”朱棣实在是操心太多,他本也是一人睡的。

不过朱棣倒是没说错。

等到洪武十二年,他便是十二了。

也算是长大许多了!

至少不会再被朱棣拎来拎去了。

这时候的陆长亭想得极为美好,但他万没有想到,哪怕是到了洪武十三年,他也依旧被拎来拎去。

冬去春来,夏往秋近,日子嗖嗖地飞走了。

朱棣依旧还是那个“四哥”,哪怕陆长亭始终没有提要前往应天府的话,朱棣也并不在意。

人哪怕是再冷硬,相处四年的功夫下来,也渐渐转为亲近了。

可是与朱棣相处四年,陆长亭却是与安喜相处了五年。

所以哪怕与朱棣亲近不少,他也不会因此而往应天府而去。

洪武十三年,陆长亭的身高又拔高了一小截,俨然已成为了翩翩小少年,他的面容也渐渐长开了,一改从前的水嫩可爱,转而变得昳丽了起来,只其中还难免夹杂几分青涩。而尤其陆长亭的一双眼,渐渐有了明晰的轮廓,竟是成就了一双桃花眼。每日程二都忍不住对着陆长亭这张脸感叹。

待到日后长成,还不知要祸害多少姑娘呢。

陆长亭倒是觉得自己这张脸在往上辈子的趋势发展,那么多半的,他的情感生活也会朝上辈子发展,最后依旧当着他的光棍。

这日,陆长亭从邻县看了几日风水,然后一身风尘仆仆地回到了宅子里。

是的,陆长亭的业务已然拓展到邻县去了,只是他很少有接手的时候。一是因为邻县也有自己的风水师傅,他若屡次前往,那便是捞过界,触犯他人利益了,这般情况多半都要吃教训;二是常往邻县跑,难免令中都的百姓略有不快,若是只对中都尽心尽力,而邻县却要三催四请才能请去他,那么中都的人便会有种被特殊对待的喜悦感,毕竟陆长亭是在中都生活,能得中都众人的护佑,那是最好的;这三么,自然是路途太遥远,陆长亭实在懒得走那么远去。

他一进宅子,便敏锐地发现了不对之处。

“这是做什么?”陆长亭随意叫住了一名下人,低声问道。

那下人却并不敢答陆长亭,只道:“陆小公子还是询问主子吧。”

陆长亭大步跨进了院子里,院中正在收拾东西的众人,只瞥见一阵风过去了,再转头仔细瞧,就见是陆长亭走上前去,拍响了他们主子的屋门。

屋门很快便被打开了,程二探出头来,见着了陆长亭那张尚且沾着灰尘和汗水的小脸,脸上的表情滞了滞,“回来了?”

“嗯,四哥呢?”

“在里头。”

陆长亭绕过程二走了进去,就见朱棣正坐在桌旁,见他进门来了,便抬起头来,微微一笑,“长亭提前回来了?”

“嗯。”陆长亭也不掩饰自己的好奇,直接了当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他们在收拾东西?”

朱棣已经连着两年多不曾回应天府了,陆长亭实在想不到他这样收拾东西,是要往何处去。

朱棣放下手中笔,低声道:“我要回应天府了。”

陆长亭呆了呆,一瞬间没能转过弯儿来,“应天府?”

“嗯,长亭可随我前往?”隔了许久之后,朱棣又一次直白地问了出来。

陆长亭低下了头,这才想起来,是的,洪武十三年,朱棣该到北平就藩了,他这些舒心的日子过着,过得都快要忘记时日了,这一日到来的时候,他竟是有些措手不及的味道。

“我……”陆长亭缓慢地摇了摇头,“我不去。”

这一次朱棣忍不住问了:“为何?”他放长线钓了这么久的鱼,结果最后鱼还是飞了,他能不追问个究竟吗?

“心有牵挂,不能离开中都。”陆长亭坦然地道。

“牵挂?牵挂谁?”朱棣微微皱眉,依他对陆长亭的了解,应当并没有什么牵挂才是啊。

“安喜啊,吉祥啊……”

朱棣哑然,已经不知晓该怒还是该笑了。

他堂堂燕王,竟是连一个小傻子和一个小乞儿都比不过,但偏偏谁让这两人恰好是陆长亭在中都唯二的朋友呢?

到这一刻,朱棣都依旧是以陆长亭的兄长自居的。

“不知我在长亭心中又能排得上什么样的位置呢?”朱棣忍不住问道。他从未有这样耐心地去对待一个人,他对幼弟的疼爱几乎都挥洒在陆长亭身上了。却抵不过那两个人,多少朱棣心底还是有些不痛快。

此时问出口来,朱棣就更是忐忑了,他不知陆长亭会回答什么。毕竟平日里,纵然是他,也很难准确地捕捉到陆长亭的情绪,陆长亭心底究竟想的什么,实在难有几个人知道。

陆长亭拿目光觑了一眼朱棣,发现朱棣眼底隐隐有些失望,似乎还有些难过。陆长亭并不意外,任谁付出这么多,最后却什么都得不到,自然都是会觉得不快的。

“放在第一的位置。”陆长亭毫不犹豫地道。

或许初时朱家兄弟都算不得有多么纯粹的感情,但是朱棣对他这么久来的照顾和教导都不是假的。可以说是除却他这辈子的母亲之外,唯一陪在他身边最久的人了。也是除她之外,待他最好的人了。

陆长亭自然就会将朱棣放在最前方了。

这回轮到朱棣愣住了,他都做好从陆长亭口中令人心梗的回答了,谁知晓最后得到的却是这样大的一个惊喜,朱棣反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了。毕竟他可从没听见过这样的回答。

哪怕是他的下属,他们也多是有家人父母的,而他自己的亲人就更是过多了,于是真正视他为最重要的,没有一人。

现在倒是多了一人了,多了一个陆长亭。

陆长亭抿了抿唇,见朱棣久久不语,心底微微有些紧张。朱棣不会以为他是在骗他吧?

朱棣久久才回过了神。

没有谁不享受被人视作全部的滋味儿。而他对于生活近乎贫瘠的陆长亭来说,还真就成为了全部。

四哥自恋地想着,嘴上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不愿随我去应天府?”

“不想去。不仅仅是因为我放不下安喜和吉祥,”陆长亭顿了顿,“还因为在这里,你是四哥,在那里,你是燕王。”

朱棣一怔,半晌,哑然失笑,“你说得不错,唯有在这里,我才是四哥。”他站起身来,越过了桌面,摸了摸陆长亭的头顶,“你若觉得中都很好,那便在中都吧,等过上几年,你不愿去应天府没关系。”朱棣笑道:“你可以来我的封地啊。”

陆长亭噎了噎。

若是去封地的话,的确他就可以继续是四哥,毕竟天高皇帝远,没有人会去斥责他们不合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