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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瘫了怎么破(106)

作者: 一盅茶叶 阅读记录

也就是这一年,年关的鞭炮放过三声,鞭炮的碎屑铺在地上还未染新年的浮尘,边关便有噩耗传来——长平侯凯旋中途旧伤复发,殁了。

为表拳拳心意,新帝派人扶棺进京,又着白衣素服,在帝都五里外的凤阳道亲自迎棺恸哭,当时百官中莫有不掩涕垂泪者。帝下令,天下缟素七日,禁娱半年。

而民间,百姓闻此噩耗莫不悲痛,长歌号哭者不计其数。一时新年变丧年,家家户户换下大红灯笼、对联,换上凄哀的白绸、白纸灯笼。

“你说为何新帝要亲自扶棺,见着长平侯秦冉的尸体才安心哩?其中的隐秘诸位烂在肚子里便好,我张某只给诸位说一件不大不小的小事。

话说当时新帝遥见长平侯的棺椁,将一抔黄土细细撒在端着的酒杯里,左手持杯,右手持柳枝。

为何持柳枝?送别留客嘛!可那杯中酒新帝并不仰头喝下,只是虚虚做个敬天模样,然后你道怎么?哈!下令开棺!——”

说到关节处这姓张的说书人把惊堂木一拍,听书的了然给他收钱用的小笸箩里扔一个或两个制钱。

姓张的说书人是个中年人,穿一件灰扑扑的蓝布长衫,脸很黄很瘦,像饿了许久的流民。

听书的只知他从岭南来的,只有一双同样面黄肌瘦的儿女,大的女儿十四,小的八岁,拖家带口向北来到了这有座将军坡的边陲小镇。

将军坡外有条如今被弃用的隐秘官道,四周山高险阻不通人烟,不然光凭官道这里也算繁华。正因为消息闭塞,说书的中年人的故事还算新鲜,有人捧场,也不至于沦落饿死。

当姓张的说书人讲到“新帝哭哭啼啼,把这一杯掺了家乡的黄土的酒要喂秦冉喝下,以杯酒葬英魂”时,他一拍脑门不知想起什么,站起身收拾惊堂木和笸箩,连声“告辞告辞,抱歉抱歉”,踏门而去。

这正说得兴致上头呢,留下的听者面面相觑,只道这几日张生失魂落魄,真不知是撞鬼还是闯了邪!

张生拐过羊肠小道,急匆匆归家,半道又一拍脑门,惊慌失措来到一家挂着白绸的药铺前,将刚刚说书得来的铜板碎银换了些调养身体的药材。

得,这一日的饭计还无着落,一双儿女嗷嗷待哺,肉疼过后的张生自我宽慰道:罢了,他可是拿人家的珠子和玉佩换了好些银子呢。

还是趁着那人昏迷不醒时偷拿的。

天色将晚,茅草搭起的屋内并未点灯,尽管刚刚立春天气转暖,屋内的温度与屋外的温度一般无二仍然冻死个人。张生只当那人仍然昏迷不醒,推屋门的吱呀声不自知的大了一些。

下过两天的春雨,门口草木的潮湿带有木制门板特有的霉烂味道吹进门扉,张生持着药包和风雨灯入内,但见那人早已坐起身,手压在额角揉了揉,似是犯了头疼症,垂下的薄薄的眼皮压成锐利的一条线。当他看向张生时,眼梢轻轻挑起的弧度有精光闪过。

像是二话不说提剑杀人的。

正是秦冉。

张生壮着胆子把风雨灯立在窗前,秦冉的面目便清晰了些,虽苍白却比死人的脸色好些。张生理直气壮道:“这里向北有座将军坡,坡上有山涧,坡下有条余归河,及人深,我便是在河面捞你起来。当时你——”

张生比划了一个木板的动作,“万分安详躺在木板里”的话他是直接绕过的,而那木板怎么也像极了别人劈过边边角角的棺材。

“当时你就躺在一块木板上,约莫是顺着上游的水流飘下来。我看你半浮半泡在水里还有一丝活气,便将你救了回来。”

其实原本是没活气的,可当张生鬼使神差探了他三次鼻息,探他侧颈的脉搏居然感觉到了微微的跳动。在那一刹那,张生惊讶地看到明明瞑目的死人双唇微张,居然吐出一颗樱桃大小的珠子。

秦冉“嗯”了一声,又摸了摸自己胸口,空的,神情有些怔然。

“找玉佩吗?我看它碎成两半还浸了血,补也补不好了,就自作主张拿去.....兑的钱买了些吃食和药材,给你把脉的大夫说你脉象虚,已是半只脚踏入棺材。”张生迟疑地说完,然后略带犹豫地最后又下定决心似的唤他:“长平侯?”

秦冉瞳孔骤缩,上下打量张生片刻,而后微微一笑,沙哑地开了口:“你认错了,长平侯秦冉已经死在回京的中途,新帝亲自验尸下葬,人怎么可能会死而复生呢。”

而他如今无名无姓,算是孤魂野鬼寻一归处。他这只地狱的鬼终究从阴曹地府爬了出来,再不受什么虚名的拖累。

*****

半年后。

人人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正是一年好风景,大概大夏颓靡之下方兴未艾,各地的人事与物是显出兴兴向荣的气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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