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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唳/他的国,她的宫(97)+番外

谈辛之沉重的叹了口气:“我知道护国公被害的真相是你心里的病,不这病根去掉你是不会罢休的,但朝廷上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办妥的,人脉、往来、利益,甚至是小人的鬼把戏也都至关重要。”

正如谈辛之所说,以往的凤兮确实咽不下杀父之仇的这口气,更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与丞相一派握手言和,或与当初出卖自己的奚云帝化敌为友,这种恨如骨髓的焦躁让她日夜难安,也恐怕只有此二人下了十八层地狱那天,才有她获得平静的一刻;然护国公景如山之死的背后,或者说当权者的势力背后牵扯者众,盘根错节,若要杀其中一人都必须连锅端,所以这所谓的报仇也便遥遥无期了。

“不,现在的我反而不急着报仇。”凤兮低声哽咽道:“这个仇让我觉得自己很可笑,可笑到报不报都无所谓了……不过,父亲的死,北伐、西讨、南征,这些事却让我看到了朝廷的腐败,政局的动荡。我想,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腐败虽是蛀虫,可此时却也能助你一臂之力……那些人贪污纳贿,为什么我们不能利用这一点?有谁不怕自己的丑事被公之于众?”

谈辛之蹙眉不语,他眸中复杂难辨的火焰灼灼燃烧着,似要一跃而起焚烧一切般的汹涌,直到凤兮含着泪移开视线,他眸中升起的痛楚才隐隐浮现,以低低哑哑的声道:“兮兮,现今的朝廷融合了天下最不堪的勾当,我这一生的污秽也早注定了死后是要下地狱的,自是不在乎再多一件。但是你是不同的,在这场战争里,无论是政治的丑陋,还是战场上的血腥杀戮,它们都不该染指你——我只要你像最初嫁给我一样。”此时此刻,谈辛之也顾不上凤兮话中的疑点,早就被她伤心绝望的样子绞痛了心,只能暂且压制她对父仇态度忽然转变的疑惑。

“我知道!”凤兮蓦然将其打断,冲口而回:“我明白。你们男人在外做事是不希望有女人参与的,但是我已经进来了……你出征在外,弄权在内,我作为你的妻子怎么可能眼睁睁的旁观沉默,除了暗中为你推波助澜,其实……我什么都做不到。”

还未等谈辛之开口,凤兮继续道:“子晟,这几年的变故早就扼杀了那个最初的景凤兮。从一开始,我被逼无奈的见识到何谓无耻,到后来我主动去学做一个最卑鄙的人,做一个比任何敌人都更卑鄙的人,到现在……善良早就抛弃了我。而我现在只想跟你一起污秽,不要什么独善其身,不要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是你的女人,我是你唯一的女人……而且我要告诉你,我还要做这世上最懂你的女人!”

凤兮的泪浇熄了谈辛之所有的怒火,却卷带起更多的心疼与自责。直到此刻,谈辛之才豁然看清眼前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初的她,早已褪尽了最初的美好,披上了心计、谋算、诡诈的外衣,摇身一变成了善于阴谋诡计的弄权者,甚至比游走官场多年的老江湖更为老道毒辣,以至于当他知道凤兮这几日的动向以后,才震惊的发现原来一直在他怀里安身立命的小女人早已蜕变,却更为夺目妖娆……

谈辛之一把将凤兮扯进怀里,胸口剧烈起伏,久久难以平息心灵上引起共鸣的悸动,遂将他早朝时递上奏折之事告知——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部分证据呈上朝堂,等同给所有人一个警示:是继续暗中做以往的勾当,还是识时务的投效。

这个暗示,奚云帝一定懂,否则他不会避而不谈。

奚云帝需要时日想对策制止这种众人摇摆不定的苗头;谈辛之则正需要有人暗中再推一把,一明一暗前后呼应,却不料当他正在思索人选之,时凤兮已首当其冲,二人的不谋而合使得整件事明朗化,就好比说下朝后谈辛之所接到的密函、拜帖。但凡凤兮手中册上有名的贪官无一不心虚,即便早先还打定主意做观望态度的户部、刑部、吏部等人,在亲眼所见朝堂上的这一幕也都不寒而栗,当下笃定这是承奚王夫妇一主内、一主外的呼应,遂纷纷自投罗网。

朝堂的局面暂且不说,但说这夫妻俩之间的争执已不是头一回了。这事之后凤兮稍有抱怨为何每次争吵后,谈辛之都要笑着反问“这不是加深了解了么”。

凤兮只气恼而回:“若是用这种方式我情愿你不懂我。”

谈辛之笑不可仰,竟有了心思调笑:“床头吵床尾和,哪家夫妻不如此?”

凤兮又好气又好笑的拍掉他不规矩的手,对他这种生气忒吓人,调情忒惹人的态度搞的无所适从,更碍于天光大亮时在闺房里消磨时光恐招来闲言闲语,因此总在白日里端着架子,直到晚上才敢放纵。

这边厢,谈辛之弄散了凤兮的发髻,那是玩的不亦乐乎;那边厢,凤兮找了个话题又将他的注意力扯了回来:“人说三年丰,三年欠,六年一小灾,十二年一大灾。去年一整个冬天都没下雪,看来今天是要大旱了……”

谈辛之正色的望着她,示意继续,凤兮又道:“你懂我的意思,连年大旱,战事不断,朝廷腐败积习已根深蒂固,深入骨髓,国家骨瘦如柴,民间流寇四起。这种局面等同雪上加霜,绝不乐观,天下民心早就不在奚家了,更不在朝廷,大失民心乃是败国之象。因此,若要根治,唯有……”凤兮咬了咬唇,终于吐出那四个字:“改、朝、换、代。”

谈辛之笑笑,懒懒的侧靠一旁,好整以暇的欣赏凤兮的神态,却在下一刻被她恼怒的捶打打掉了不正经,这才稍有正色道:“一切关键不是看那皇位,也不是看那玉玺,而在于拿玉玺的人。奚云帝不得民心,民间反意已露,好比说我这次西讨收获颇丰——你猜猜南方那三个王爷近几个月与谁来往过密?”

凤兮刚要问是谁,脑中却蓦然涌出一人。

“连上峰!”

虽说罪不可能的就该是穷途末路的连上峰,但往往越是难以预测的人越有可能出人意表。在凤兮眼中,她可以从最初人人口中的景氏四女走到今天善谋人心的承奚王妃,那连上峰也一样有可能从一无所有转为南方三王的座上宾,更何况连上峰并非一无所有。

谈辛之赞许的笑了:“连上峰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就他治理北疆多年早已摸透了所有北疆地势、各城部署、内外利弊,哪个城缺粮,哪个城产矿,哪个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哪个城最为薄弱,善于防守,他都一清二楚。这么一个活地图摆在三王面前,岂能不动心?就是收留他三年五载也有益无害。这么看,我与流春王之间做出协议是对的,单就他所透露连上峰一人的动向已足够将南方看似牢不可破的关系彻底瓦解。”

凤兮怔住了一瞬,却突兀的问了另一个问题:“你准备怎么跟连上瑾说,还是说……你根本没打算告诉她。”

凤兮如此一问,正戳中了问题的关键,然谈辛之并未当即解惑,却转而提到凤兮最不愿想起的事:护国公景如山。

凤兮左右回避的态度引起了谈辛之的好奇,试问一个可以面对生死时刻都能镇定自若,面对尔虞我诈亦能谈笑风生的女人,又怎会忽而转变对父仇的态度。更何况,与其说凤兮是冷酷的,倒不如说她是个敢爱敢恨的女人,这也是谈辛之最珍而重之的一点,遂才于当下起了刨根问底的决心。

第十三章

凤兮就那样一言不发的呆坐着,一身光鲜亮丽的衣裙因方才的激动已微微凌乱,稍带泪痕的面上嵌着一双泛红的眸子,泛着幽光忽明忽暗,内里透着犹豫不决的意味,眼下淡淡的青色呈现了憔悴之色。

谈辛之默默地注视着凤兮的神态,连一丝一毫的细微挣扎都不曾放过。衬着身后玄青色的床侧帷幕,凤兮本就皎白的肤色更显透明,不逊的眉毛不似寻常闺女家的柳叶眉一般,眉尾略有翘起出卖了主人倔强的性子,顺服半遮眸的睫毛尚带湿气,以至难辨清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光意欲为何,挺直的鼻梁轻轻鼓起一个弧度,下面使劲抿住的唇最丰润处色泽匀称,边缘的苍白却透着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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