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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唳/他的国,她的宫(60)+番外

荥皇后往日虽有任性,却依旧被宠惯了,父亲少有如此动怒,一时令她难以下台,心中不服不快,遂赌气道:“父亲大人哪儿的话,本宫既然是皇后,要追究一件事还要思前想后问过旁人么?当个王妃委屈委屈本宫都忍了,怎么当了皇后更要憋屈?那不如本宫不做了,请父亲另谋高就!”

丞相见她理直气壮,一时更为恼火,不由高声呵斥几句:“这皇后岂是你说当就当,说撤就撤的吗!你一人系了一个家族的荣辱,系了众人对你的期许,你却如此任性妄为,枉费平如所读、所学……倘若南方那三位回京,你依旧错漏百出,这后位坐不坐就真由不得你了!”

荥皇后一见丞相越说越气,自然不敢直顶而上,随即咬了咬唇委屈道:“南蛮子罢了,本宫从不放在眼里,总之这事不彻底解决,您叫女儿如何心安!”

丞相闭了闭眼,隐忍道:“此事只怕不如表面来得简单,为父既然官居丞相,自是不容许有人太岁头上动土,可外人愈是猜忌,娘娘愈应拿出气量,莫不成真要皇上只立一后?以后如再有临幸之事,娘娘又如何忍耐?更何况,等那三位入京,后宫诸事只怕不顺更多……”

说起那三位夫人,荥皇后心知皆出身王府,南方三王更是连成一线,统操南方经济、军事、人生大权,别说早已是朝廷的一块心病,如若真起干戈,势必动摇国本。而奚云帝先后娶三王之女是为安抚南情,亦是为己增添羽翼,这本在情理之中,顺理成章,此番内在联系荥皇后可以理解,却同时成了她的一块隐忧。

纵观天下,男子但凡欲谋仕途却苦无身份背景者,皆可攀附权贵之女,如当年的东宫承以少年英姿博得奉素单青睐,后取代“奉半朝”继而经营出“东宫盛”之势,又如昔日的奚云启娶东宫荥为正室,暂搁置南方三位,一面缓解正妃位之争端,一面也算是归靠丞相一派,才有了日后在朝堂与奚云浩一比高下的筹码。

而也因为如此,荥皇后心中总有猜忌,一面认为奚云帝于她也是利用,虚情假意,如同那三位一般,于是更将德兮夫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总以为此女对于奚云帝意义不同,最低限度亦是求而不得,心痒难耐,难免惦记。每每夜深人静,奚云帝当初对荥皇后所说花言巧语,诚如“荥儿,我定会好好待你”,又如“你与其他女子不同,你在我心中独一无二”这类话总会时不时浮现脑中,令她每每甜蜜亦分外介怀,不由得猜测此言是否也跟别人说过,又因那三位归期将至,夫君将要与人分享,遂烦躁不堪。

可这些隐忧无法说给东宫承,无法说给旁人,只能暗自承受。终在此时,因这谣言风波激起所有不满、怨怼,心中未及细想便发泄出来,搅乱了脚步。

正当东宫父女争吵未果,各自沉默不语时,门外突至一声传唤:“启禀皇后,德兮夫人求见。”

父女二人皆惊。

待荥皇后出外迎客时,未见人,已先闻外厅笑语,令她胸口蓦然一紧,霎时攥紧了手中锦帕,那上面粒粒圆润饱满,大小一致的珍珠竟被蔻丹活活剜下几颗,不觉指尖钝痛而来,只觉心口如针扎般难耐溢血……景凤兮啊景凤兮!莫非她当真是难以摆脱的魔障?!

但见德兮夫人依旧一身绯色锦衣,对襟暗金轻裾,腰缠素色宽边文绣丝绦系华琚,盈盈双臂轮廓隐现于轻逸广袖内,斜梳琉璃南飞夕涟髻,配以金步摇坠绯石旒苏,铛铛钗环,垂坠雾绡二尺,淡点红妆,恰回眸望来一笑嫣然,却倍含讥讽嘲弄之意。

如此华而贵之装扮,既合身份又不会过显张扬,举手投足间恰到好处,精心如此必是别有用意。

深吸一口气,荥皇后冷笑以对:“王妃真有心了,不知来见本宫是来道贺,还是进言?”

德兮夫人仿若不觉对方冷淡,依旧热络笑着脸:“臣妾一来道贺,二来送礼,三来为皇后娘娘排忧解难。”眨眼的功夫,那笑容恰如轻轻微风,似拂吹过春初第一芽青嫩,徐徐缓缓,温温暖暖,正迎向一脸诧异的荥皇后,刹那令她有种从未与其交恶的错觉。

此时,荥皇后才注意到立于德兮夫人身后女子,霞裙月帔,腰如约素,明眸皓齿,一派恭顺姿态,在德兮夫人一个轻瞄眼神下立刻盈盈下跪,娇声低道:“臣妾兰忻叩见娘娘,祝愿娘娘体态安康,福泽绵长。”

荥皇后自然不解这葫芦里卖了什么药,一时难以索解,德兮夫人正适时解答道:“兰忻是臣妾府中调 教的,以往侍候功夫不俗,为人纯朴,进退有度,样貌虽属中等,然性情、才学皆足以为娘娘效劳。方才尹太后、景太妃已见过兰忻,封了贵人……”

“什么!”荥皇后诧异惊呼,方一脱口才意识到口直心快,遂又力持镇定强牵扯个笑容:“德兮夫人好大的面子,随便举荐个人进宫就能博得贵人之位,然而封贵人这么大的事,本宫居然最后一个得知!”

“娘娘切莫动怒!”德兮夫人似急于解释,一脸焦急:“哎!臣妾尚记得昔日于云留宫中与娘娘相交倾谈,姊妹情深,然臣妾已为人妇,娘娘初登后位定是人贵事忙,身边没有个提携辅助之人岂不处处受阻?况且皇上如今未得一儿半女,多一人侍候亦多分机会,倘若兰忻有孕,那孩子的母后还不是非娘娘莫属?”

德兮夫人不说还好,一说更令荥皇后怒气冲天,遂回道:“好你个景凤兮!人你没本事抢到,就找个替身进来!你就不怕我整死她!”

却听德兮夫人一阵轻笑,好似听了天大的笑话,几个移步上前,趁荥皇后尚未反应过来,已一手紧扣她腕子将其压制,另一手紧捏她肩胛处狠狠用力,声儿却极轻、极缓、极妩媚,伴着丝丝气息吹拂做足了挑衅:“你是怕皇上消受不起各家美人呢,还是怕自己地位不保被人拽下来……或者你怕本妃?别以为你在萧乾宫做的好事无人知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这兰贵人是太后、太妃允诺亲封,请问娘娘您又敢得罪哪位?”

这话着实戳中荥皇后要害。别说奚云帝初登基,充裕后宫一事既交与后宫处理必是刻不容缓,尹太后、景太妃均乃两位先帝遗孀,别说她贵为皇后得罪不得,即便是奚献帝亦应秉明君之名,以孝义为先,更应诚心待之。

这兰忻怕只是头盘,稍后亦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荥皇后就算气也只能往肚子里吞。她是新后该立威,可那尹太后做惯了后宫之首,又岂会让她轻易如愿,遂准了德兮夫人进言,先以兰忻行下马威。

而景太妃,身怀龙裔,不论是男是女,皆属有功之臣。倘若是长公主,倒还好办,礼而以待便是了,倘若是皇子,一生受贤王礼遇也属应该……可坏就坏在此胎来于奚浩帝,身份尴尬,背景不凡。而她身为皇后,一直未能怀上,更未能尽本分安排侍寝,为皇上开枝散叶,倘若真等景太妃诞下胎儿,而她这边依旧毫无动静,岂不受人指点,遭人非议?最糟的是南方那三位转眼就入京,届时还不定如何搅和这趟浑水……

看来是该收买几个听命于己的嫔妃,即便她们怀有龙裔,自可大大方方过继,既以皇后之名令其背景更为丰厚,又可填补劣势,挽回面子。

——然而德兮夫人此时前来,看似好意,实则必有诈,足足将荥皇后的一番计量打翻。可饶是德兮夫人如何发难,饶是荥皇后对策再多,亦不得不碍于太后、太妃的面子收下兰忻。

只见德兮夫人肆意笑着,得意之色毫不掩饰,其念必不正,早已昭然若揭,却认准了荥皇后这个哑巴亏必吃到底!

恰此时,殿外费忠仁求见,呈内侍监上献贡品,数只金步摇、花钿、梳篦、簪钗、华胜等,件件精益求精,看得出内侍监巴结新主子的一番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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