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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都不正常(46)

他的眉头拧出一道印,因几天没有得到好睡眠,眼皮抬起时留下一道深折,光与影交汇的打在面庞,越发显得五官立体棱角分明。

他在算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几米远的地方,自高高的衡量下垂下的钨金丝,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末端挂着樊小余,她倒挂着,睁着眼,目光时不时扫向时夜。

这种姿势她大多用来午睡,只要半个小时头脑就能获得血液逆流之后带来的巨大清醒,尤其是一个月前那段最难熬的日子。

那些眼泪自己要流下来,根本克制不住。

有时候她在吃压缩饼干,饼干上就多了濡湿的痕迹。

有时候她在练身手,头上的汗却不及眼睛里流淌的多。

那段时间,她经常这样倒挂着,不知道这样是否会逆流回去。

樊小余就这样盯着时夜,忽然很想知道他寻找生死未卜的弟弟是怎样的心情,担心时风成了战争机器,担心时风死在不知名的角落,连她这个收尸人都不知道……

就在樊小余计较时,时夜走向白板,迅速写下一串方程式,随即将笔扔到一边。

回身时,时夜道:“你已经挂了三十七分钟。”

“哦。”樊小余懒散的应了一声。

下一秒,她松开钨金丝,动作利落的翻身下地,脚踩地面的瞬间,头顶涌来一阵晕眩,但她很快稳住。

再抬眼时,目光一片清明。

时夜就立在彼端,光线最亮的地方,她在阴影中,中间仿佛隔绝着光影明灭交缠的昏黄。

樊小余问:“你在算什么?”

时夜的眸子静如子夜:“异能激活。”

果然如此。

所有经过异能开发的辐射实验的人中,只有樊小余没有被薛萌的激素激活,其余的人有的快,有的慢,如果这个是根据个人身体素质来判断,也未免武断。

樊小余走出黑暗,走向时夜:“有结果了?”

时夜微微转身,鼻梁高挺:“激活时间越短,副作用越大,将来受到自身异能反噬的后坐力越强。”

静了一秒,时夜垂眸,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目前来看,秦小楼是最强的。”

樊小余脚下一顿,吸了口气,上前几步。

“那么,我是最迟钝的,一点效果都没有?”

时夜扫了她一眼:“嗯,暂时看来是这样。”

樊小余不再多话,盯着那些方程式,眼里的焦距却散了。

八十一个异能人,已死了和失踪三分之二。

以人类寿命为基准,他们都是短命的人。

有的,短的连自己此生求的是什么都来不及思考;有的,太知道要什么却来不及完成,死前那夹杂着遗憾和失落的眼神,印在生者心中。

他们更像是原始社会的人,因生命太过短暂,而不得不将大部分精力放在如何生存上。

但,为什么要选择他们?

为什么?

时夜不知何时已经走开,折回时手里多了两杯咖啡。

樊小余闻到香味,猛地醒神,接过。

就听时夜道:“异能开发和体能剂一样,是以生命为代价,换取异能。”

樊小余抿了口咖啡,不接话。

时夜继续道:“明天我会给你和薛萌做个测试。”

樊小余抬眼:“什么测试?”

时夜:“dna。”

背着光,樊小余静静看着那双眸子,漆黑如夜,一如他的名字。

“有帮助么?”她淡淡笑了。

时夜眼中也融入笑意:“恐怕没有。”

科学狂人邬博士的实验,但凡有资料记载的,至今都没有一项被后人研究透彻。何况异能人实验是邬博士生前最为得意的作品。

只可惜那场大爆炸不但炸毁了实验室,还损毁了大部分实验资料和异能人记录,只留下小部分档案。

所有人都知道,以邬博士的性格,绝不会只有一份资料,他一定拷贝了备份,藏在一个隐秘的地方。

但,是哪里呢?

也许永远不会有人找到。

他们掌握的东西连冰山一角都不如。

这一点,彼此心知肚明。

半响过去,樊小余放下咖啡杯,扬眉睨了时夜一眼。

“那就做呗。”

樊小余转身走开,扬手:“晚安。”

时夜:“晚安。”

***

翌日,又是个阴天。

薛萌听到要做测试,竟没有拒绝。

除了想了解这该死的异能体质,她最关心的就是如何克制激素。

时夜分别给樊小余、薛萌和大猫抽取完样本,拨冗回了她一句:“所有东西都带有微量的放射性,比如食物、水和人。当你的激素累积到一定量需要释放时,就具备了高度放射性,你需要将它们分解或者排放出去。当然,靠人类自身力量分解是不可能的。”

所以,只能排放,散播。

放射性物质以mid为单位,通常人类应有几百mid,但是当薛萌的激素达到沸点时,将近几千mid。

无论薛萌靠什么途径传播给其它人类,都会在短时间内影响那个人的正常生活。

在场几人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能明白一些。

樊小余淡淡道:“也就是说,薛萌和那些放射性仪器一样,应该生活在隔绝辐射的环境里,她应该去做白衣天使,靠自身辐射去拯救化疗病人?”

薛萌立刻表示抗议,眼瞅着就要和樊小余吵起来。

时夜静了几秒,抬眼道:“你的激素没有任何办法抑制,释放是最好的方式。”

薛萌一怔,下意识看向林放,底气瞬间没了:“可是我不想害人……”

时夜指向角落里的巨型仪器,说:“那台机器能帮你,定去抽取激素,你会感到虚弱、乏力,有疲劳感,但你不会再伤害任何人。”

薛萌望过去,眼神渴望,有些心动。

可林放却将她拦在身后:“不会有危险吧?”

时夜穿上白大褂,走向仪器:“任何实验都有危险,试与不试你们自己决定。”

试,或许可以做个普通人。

不试,永远受这鬼激素的影响。

时夜静静立在仪器旁,不再言语,漆黑的眸子淡淡的。

薛萌抓了抓林放的手心,对他点头,林放皱了下眉,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放弃劝阻。

不试,薛萌心里永远有根刺。

***

抽取结果果然如时夜所说,薛萌极度虚弱,好像随时都要睡过去,但是这种不适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消失,因为就监测来看,她体内的激素仍在分泌,填补被抽取的空白。

时夜算了下周期,薛萌大约一个月就要进行一次抽取。

但这对长久以来不能过正常生活的薛萌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起码林放不会再受她影响。

见薛萌无事,许久不曾表态的大猫,将林放叫到一边。

两个男人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老半天,但见林放脸色异常,时而红时而白,很是窘迫。

然后,林放还从大猫手中结果一张名片,鬼鬼祟祟的塞进兜里。

直到林放和薛萌向几人告别,离开地下实验室,樊小余才扫了大猫一眼。

“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对林放扩展业务。”

真是一语中的。

大猫不好意思的搔着后脑勺:“他不是那个吗,我店里有好多小药丸。”

专业治疗早泄、不举、阳痿二十年。

静了一秒,樊小余朝天翻了个白眼,后悔自己开启这个话题。

一转眼,见时夜正坐在显微镜前,眉宇紧蹙的瞪着镜头。

樊小余也不禁凝重起来,从认识以来,时夜从未出现过这样的神情。一个平日里惯会云淡风轻的人,忽然认真、沉默,会让人瞬间陷入紧张。

半响,时夜的目光终于离开显微镜。

“怎么?”樊小余问。

四分之一秒的迟疑,时夜抬眸,望过来,唇角微弯:“一切正常。”

一切,正常?

樊小余直勾勾望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却不闪不躲,笃定而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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