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绘时间(210)

宋霆在组员们更感绝望的时候解释道，“陈冬所在的天台边缘处于二单元的北面，那里有为他准备的安全措施，而这里是南面。”

不出所料的话，楼底下几乎空无一人。

知道这个结果，许言的心似乎也在摇摇欲坠，“救不回袁丽丽，林飞程的心也会跟着死的。”

顾曼雯冷笑一声，“他会吗？他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妻子自杀，真的会愧疚？”

许言坚持说他会，“照顾一个抑郁症患者没那么容易，很考验人的心理素质，而林飞程不够冷静，性子急躁。”

还有一个更准确的答案，许言叹息一声，说道，“他对袁丽丽是有感情的，只是他爱着的人，是‘清醒’的袁丽丽。”

不是他们见到的这个一心求死，精神被囚禁的袁丽丽。

顾曼雯却更加愤怒，“说到底，他就是嫌弃袁丽丽得了抑郁症！那些遇到家人得了绝症的，都没有他这么狠心！”

宋霆出声阻止道，“好了，顾曼雯，外面的同伴还在帮我们争取时间。我们得尽快解开这个时空。”

他明确地告诉大家，“就算救回去的只能是尸体，我们也要救！”

三位组员们顿时有了新的信念，齐声应道，“是。”

无法拖延的时空倒流来临了。

每个人都很清楚，倒流的时间重新延续的那一刻，袁丽丽的生命将进入死亡倒计时。

宋霆仍是平静地闭上了眼，探寻到时间节点，静止时空的画面随着他的意识流动，迅速跳跃着，回到了最初的时刻。

和许言料想的一样，这个时空倒流到了两分钟前，袁丽丽从林飞程的身旁起来，眼神无光地走下床。

而林飞程明显地眼皮轻动，能听到所有的声音。

枯瘦的脚走在冰凉的地板上，纯白的睡裙垂到了脚踝处，随着她缓慢移动的脚步，微晃着裙摆。

一步一步，走得很轻。

许言能看到她的身体轻晃，脚步虚浮，但是目光所望的地方从未变过。

那是她想到达的死亡之处。

袁丽丽毫不犹豫地开了窗，冷风吹了进来，吹动了她有些凌乱的长发，

也吹醒了床上一直在装睡的人。

林飞程忍不住睁开了眼，直接看向窗边，他亲眼看着袁丽丽手脚并用地爬上窗沿。

明明背后出了一身冷汗，意味着他在害怕。

可在那一刻，他又闭上了眼睛。

只有些许清醒的理智让他留了一道眼缝。

宋霆又挑了‘杀害者’的角色。

这样类似的任务在时空碎片里发生过太多，内心不够强大的人，往往会因此崩溃。

用自己的双手为遇害者送行，就像是自己亲手杀了他一样。

他们不再觉得自己是神圣的时空修复员，而是染上罪孽的杀人凶手。

许言知道宋霆不会崩溃，但他会心痛。

最后一瞬终会来临，宋霆闭上了眼，伸出了一只手，轻轻推动一下窗沿上的人。

而顾曼雯来到窗边，帮林飞程彻底闭上眼。

时间知道了这个时空的走向，瞬间将此处破解。

一瞬间，所有人的心都空了，耳边的声音停息。

……

静止过后。

林飞程听到了一阵风声，不轻不重，却离他越来越远。

等他再听到一声巨响，他愣愣地想，那是什么声音。

……

知道答案时，他的心跟着坠入深渊。

他终于醒了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跌跌撞撞地跑到窗边，楼底下的画面冲击着他的眼睛。

血，好多血……流不完的血……

他看不清在血泊里的人，只能看清那一身白裙。

那是他的丽丽。

时空修复员们回到901的门外时，听见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丽丽！”

人在死亡到来前，脑海里会回放过往的记忆。袁丽丽的意识却是一片空白，临死之前，她只有失重与解脱的感觉。

而林飞程在见到袁丽丽死去的那一刻，回想起了过去的自己。

那些毫无理智的声音不停地在他脑海里重复。

“丽丽，你不要再折磨我了好不好，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这样的日子，到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我真的快要被逼疯了！”

……

他还能听到丽丽的声音，“那就让我去死啊！你也不想让我活了，那就让我去死啊！让我解脱啊！为什么还要绑着我！”

他回答说，“丽丽，我怎么会不想让你活了！我只是希望你好起来……”

袁丽丽却反问他道，“好起来，什么叫好起来？林飞程，你告诉我，什么叫好起来！”

袁丽丽的这个问题占据了他所有的意识，不停地在他耳边回响。

林飞程呆呆地重复着，“什么叫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