描绘时间(146)

八年的时候里，难忘的记忆很多，但是每每率先浮现在脑海的，总是关于他的记忆。

“我们第一次合作的时候，我没能保证任务成功，心情非常失落。他安慰我说，‘多次的失败不可怕，只要有一次的成功，我们的付出就是值得的。’

顾临此刻是笑着的。

许言从顾临的神情与眼神里，清楚地看到对这人的敬重。

还有十分隐晦的感情。

然而顾临接着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过，像他这样厉害的人，会在时空碎片里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顾临深吸了一口气，叹息道，“他走得很伟大，带着他的组员们一起冲向了消失的尽头，以此换来我们的安全。”

红酒在他的手中渐渐醒了，顾临仰起头来猛喝了一口，放下杯子时似乎就醉了，眼神变得迷茫，说道，“我曾经想过，人要是有轮回的话，像他们这样消失在时间里的人，还有机会轮回吗？”

宋霆开口说道，“那人是杨天吧。”

杨天这个名字，在场的人几乎都知道。

只有许言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

顾临点头道，“是，001组的组长杨天。”

“七年前，我跟他第一次合作，执行时空任务……那一次的任务，我选错了……没能救回五条人命。那时的我因为自责哭得很惨，觉得自己是这整个组里最没用的人。他们跟我们合作，为的就是安全救出里面的遇难者，但是我让他们失望了……”

“杨组长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跟我谈心，跟我说了很多，为的就是帮我找回信心。”

一杯红酒很快饮尽了，许言默默为他续上。

顾临感叹一句，“信心这个东西，太难把握了。”

“不管成功过多少次，每一次执行时空任务还是会紧张，到了做决定的时刻还是会自我怀疑。这么多年，我最深刻的体悟就是，没有必然的结果，只有努力获得的偶然……”

最后他说，“我也坚持着和杨天一样的信念，只要我们所做的事情是值得的，这些煎熬与痛苦便也是值得的。”

夜风随着慢慢降下的车窗更加大胆地闯进车内。许言依靠在车窗边上，有些疲倦的眼皮时不时往下耷拉。

而真的闭上眼时，困意又没那么清晰了。

宋霆往他这边靠过来，“累了吗？”

“嗯。”

今天一天经历的情绪起伏太多，许言此刻是觉得身心俱疲。

不过他还是很感谢宋霆，费尽心思地为他找来了顾临这位老师。

他凑到宋霆的耳边，轻声说道，“谢谢你，我的心情平静了很多。”

宋霆护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了自己的肩上，回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前排的顾曼雯打开了车载音响，说道，“让我们来听一听玩球乐队唯一的金曲吧。作词作曲编曲，都是顾临哦。”

为了让这个乐队像模像样，赵凯安当年斥巨资租了一个录音棚。用一天的时间录出了这首金曲。

播放量甚少的金曲终于等来了认真的听众。顾临的气息很稳，在前奏刚响起时便唱道，

“我想回到记忆重启的那天

再与被遗忘的人见一面

他应该还和过去一样 一点都没变

喜欢不存在的永恒

却又喜欢人生的瞬息万变

时间一天一天往上重叠

黑夜与白日又有何区别

会不会有一个地方

他还能有所感觉

只是不在我能到达的梦里边

我常常抬头看看月亮 无声思念

这样的方式

是我唯一能给自己的留恋。”

顾临唱的他是谁，大家都知道，顾临对他的感情如何，大家也都已明了。

酒店的落地窗很宽敞，能装进夜空中的明月，还能装进一大片夜色。

许言废了一番力气，将书桌搬到了窗边。

正对着窗户坐下，用从傅烨那里借来的纸和笔，他慢慢写下留在记忆中的文字，是那位父亲送给儿子的告别信。

写到最后一段，‘若是想我和你母亲了，就抬头看看月亮，我们对你的思念，都藏在月光里。’

许言放下了笔，抬头看看月亮。此时的月光皎洁明亮，能照映到人的心里。

宋霆从浴室里出来时，许言已经把书桌搬回原位，这会儿独自站在落地窗前。

宋霆光着脚走过去，从背后环抱住了他，发梢处落下的水正好滴在了许言的手背上，差点弄湿了许言手中的信。

他刚说一句，“洗完了，到你了。”

此时才注意到许言拿着的信，宋霆细看了内容后问道，“内容都还记得呢？”

许言点点头，“嗯，我记有感情的文字会比较容易。”

别人说过的话，喜欢的诗或者是书中的某一感人段落，这些都能轻易走进他的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