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痒(60)

程欣荣喊道:“你干什么去!你给我站住!”

阴月月充耳不闻,拉开大门,一口气奔下了楼梯,跑出了小区,在马路边上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远,也许是五百米,也许是四百米,阴月月跑得累了,跌坐在一个大树坑下粗喘,猎猎寒风滑过耳边,带来麻木的刺痛感。

阴月月将手机放在怀里,蜷缩着双腿,双手握住耳朵,任由满面的泪水在冷风里蒸发风化。

——真坏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假好人。

Chapter 39

每个人都有伤心的时候,有时候甚至痛不欲生,但除了坚强的撑过去,很多事都别无它法,就像现在的阴月月。

这不是阴月月第一次和程欣荣吵架,相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刚上小学的时候,阴月月回家晚了三个小时,急坏了程欣荣。程欣荣到处去找,终于在离家门口不远处的一条小路逮住了和同学扎堆玩拍画的阴月月,一路拽回了家,并罚跪搓衣板。自那以后,阴月月再也不敢晚归。

但随着青春期的到来,叛逆也如影随形,从阴月月第一次反抗程欣荣算起,到今天这次大吵,已经十五次了。

这会儿,阴月月谁也不想理,尤其不想回家。

可外面的风就跟刀子似地,三九的天,身上连件大衣都来不及穿,叫上还趿拉着家具布鞋,阴月月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用袖子缓缓擦着眼泪,试图让思绪飞快的转动,但始终是一片空白。

然后,她慢慢冷静下来,想到了丰铭,又想到了单町,甚至想到了池婕。

她想,丰铭电话里被程欣荣那样放话之后,会怎么想?

她想,池婕这么能干漂亮的女人遇到了单町,他们之间是怎么相处的?

她想,她想这些干什么,当务之急是解决温饱问题。

但不管怎么想,答案都是未果。

最后,阴月月站起身,动了动僵硬发麻的膝盖,只觉得冷风盘踞在那儿,只能弯下腰用手心包住膝盖才觉得好点。

将膝盖搓热后,逐渐恢复了知觉,阴月月又上下跳动了十几下,再原地打了几个转,这才慢慢往来路走去。

走到小区口的斜对街,正瞧见程欣荣急急匆匆的走了出来,四处张望,然后程欣荣低头按了按手机,不多会儿,阴月月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阴月月躲在一辆轿车后面猫着腰:“喂。”

“你在哪儿呢!”程欣荣似是松了一口气,又似是火冒三丈。

阴月月一听这语气,立刻心道不妙,说道:“我打车我去同学家。”

“去你同学家干嘛!你给我回家!”

“这个家没法待了,再待你就要吃了我了!”阴月月捂着话筒,生怕声音传过对街,典型的做贼心虚。

程欣荣更火了:“你反了你!”

“我就反了!你一点都不懂得尊重我,这种家不值得回!”

真亏了阴月月说的如此戏剧化,没准事后想起来还觉得可笑,但眼下,阴月月脾气也上来了,就是在天皇老子面前也不犯憷。

程欣荣又道:“大过节的,你去谁家!上门让人看笑话?你给我回来!”

“我身上就三十块,就够打车过去的,去了就回不来了!”阴月月越说越带劲儿,进而道:“看就看呗,谁家没出过笑话啊?今儿个我就让我同学看看什么叫笑话!”

“阴月月!”程欣荣怒吼着:“你今天要是不回来,就一辈子别回来!”

阴月月攥紧了拳头,吼了回去:“那我就下辈子再回去!”

然后“啪”的一声挂了电话,再立刻关机,阴月月眼瞅着马路对面的程欣荣又拨了一次电话,挂断,四处张望,接着泄气的走回小区。

人家是王对王,谍对谍,程欣荣和阴月月这对母女却是蛮牛对倔驴,死结。

阴月月突然有了莫名其妙的成就感,蹲在原地“咯咯”的笑,可乐极生悲的是,这等于是把自己回家的后路断送了。

这下,阴月月也有点着急了,在原地来回踱步,顺便想对策。

回家,估计少不了一顿臭揍。

打电话给丰铭,可万一他生气不接电话或是关机了怎么办?

思及此,阴月月一咬牙一跺脚,本着死就死了的心态又按下了开机键。

在开机的几秒钟里,阴月月不断的反问自己,要是程欣荣又打电话过来怎么办?

才这么想着,手机已经开机成功,阴月月也管不了那么多立刻拨打了丰铭的手机。

未料,却听“嘟”的一声后,拨号停止。

阴月月怔住了,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信号不对。

可又打了一次,仍是如此,阴月月又猜是不是丰铭不在服务区。

连着打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一样,于是,阴月月立刻播了13800138000,那里面有个女人告诉她,手机欠费了……

阴月月彻底着慌了,从里之外,从头到脚彻底凉透了,乐极生悲的靠在身边的小轿车边,默默哀叹。

眼下的问题是,今晚该怎么办?

阴月月拉近了衣领往车站走去,走到报摊边,一摸裤兜,还有一块钱,拿出两毛给报摊老板,按照手机里记录的电话号码拨通了公共电话。

丰铭的电话关机了。

阴月月恨得牙痒痒,默默问候了一句“你大爷”,又拨通了平琰琰的。

“喂?”

“琰琰,是我,你在哪儿呢?”

“月月啊?我和爸妈在大姑家吃饭呢。”

“哦,那什么……那就帮我给叔叔阿姨带个好,春节快乐……我,我也没啥事,就这样吧。”

“好的谢谢,也帮我给你爸妈带个好。”

挂上电话,阴月月默念着:“我上哪儿带好去啊?”

接着,阴月月又拨了钱幸幸和于一一家的电话,答案都差不多,不是一家在外面团聚,就是招待一屋子客人在自家团聚。初七刚过,各家各户还有点走亲戚拜年的余韵,谁会像她一样想不开离家出走啊。

最后不得已,阴月月只好拨通了单町的手机。

等单町那边一出声,阴月月劈头就道:“单町,你在哪儿呢?”

“月月?我在家。”

“哦……那……你身边有别人吗?”阴月月生怕单町吐出“池婕”二字,那她就真无路可退了。

“没有。你怎么了?”这句话简直就是天籁。

单町的听力很敏锐,这时已经察觉了阴月月的不对,接着道:“你在外面?”

阴月月吸了吸鼻子,说道:“准确的说,是在大街上挨冻,估计明天不是重感冒就是气管炎吧?”

单町沉默了一顺,又问了一句:“出事了?”

“嗯,出事了。”阴月月忽然淡定了,可能是意识到自己有处可去了:“单町,你能出来一趟么?帮我找个地方过一晚上,要不我真的要睡大街了。”

“你在哪儿?”

阴月月报了地址,挂上电话,又给了报摊老板六毛钱,接着缩在一边蹲点等人。

在等单町的那十五分钟里,阴月月每逢看到车灯从远至近的照过来,内心的激动都像是中了头彩,可眼瞅着车灯又从近至远照了过去,内心又会陷入极度沮丧,耐性也随之散去。

如此高低起伏的心境,真是冰火两重天。

可无论如何,等待都是值得的,尽管等待的过程很漫长。

单町的车来得很快,但阴月月觉得自己已经成冰棍了,僵着身子蹭上车座的时候,还唧唧歪歪的念叨着:“怎么这么慢啊,我要是冻死了,你就是罪魁祸首……”

还没坐定,就被铺面而来的毛料外套罩住了脑袋,阴月月把外套抓下看着单町,就听他道:“穿上,冻坏了吧。”

阴月月用冻得不会打弯的手指轻触着外套上面的绒毛,却感觉不到柔软,刚从冷空气里钻进了灌满暖气的车厢内,全身一点知觉都没有,只有脸颊和双手阵阵发麻,那是因为热胀冷缩还不能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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