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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入妻途(网络版)(75)

“皮肉的伤害可以靠医学拯救,心上的伤痕可以靠爱情抚慰,但若是爱情也被磨平了呢?”宁橙茫然的自问道。

她摊在邵承的怀里,闭着眼,感觉到他起身过一次关了灯,又躺了回来,将她重新揽回怀里。

不知道睡了多久,醒来时,天色已经大黑,她微微一动,自身后搂着她的双臂立刻收紧。

他的声音就像是在地狱里蛰伏了一圈:“醒了?”

宁橙应了一声,身后人又说:“听我讲个故事。”

“我父母去世的时候,我人在外地,本来定了和同学一起搞个跨越三省的毕业旅行,没想到接到的第一通来自北京的电话,竟是报丧的。听筱叔叔说,我父母走的时候并没有遭受太大痛苦,车子被撞凹了大半个车身,还好没有烧起来,帮他们保存了全尸。往北京赶的时候,我也在路上出了车祸,腿骨骨折,轻微脑震荡,被送进医院的时候我还在想,可能是我父母舍不得我,想叫我去陪他们。”

邵承的呼吸就贴着宁橙的耳后,他说的极慢,呼吸平缓,仿佛说的并不是他的切身经历,不过是从媒体上看来的新闻。

越是痛苦的事,越要掩藏。宁橙深知这一点,不由得更往身后的怀抱里靠了靠,一手来回抚摸扣在她胸前的手臂,那块皮肤正是她上次咬过的地方:“都过去了。”

“等我见到他们的遗体时,已经是在殡仪馆里了,化妆师已经给他们化了妆,看上去像是睡着了,筱阿姨推着我坐的轮椅走过去送了他们最后一程。到场的人不多,全都是他们单位的同事,至于亲戚,就是老家来的那几个,他们看我陌生,我看他们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人活着的时候没见过一面,等到人死了才赶来相送,握手的时候,我甚至感到他们的抗拒,其实我也不愿意在那种场合和老家的人相认,一转身,仍是陌路。”

邵承将那段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挖掘出来,将自己的最后一层坚强也撕裂了,将里面最软弱的果实暴露在宁橙面前。宁橙已经独占了他对亲人最后留恋,以及爱情,她的一句话远远比外人的长篇大论来的珍贵,他甚至不能想象要是没有再次遇到宁橙,此后他会否成为行尸走肉,就那样按部就班、循规蹈矩的过完一生,和筱萌结婚,传宗接代,赚钱养家,无谓的活着,仅仅是为了无谓的等死,生存着,而不是生活着。

“对不起。”宁橙说,打断了邵承的思绪。

她牙床子刺骨的痛,声音含糊不清:“之前的话,是我说重了。”

邵承向下滑了存许,将冰凉的鼻头贴上她温热的肩胛骨:“能不能答应我,以后都别再提那两个字。”

他指的是“离婚”,对于他来说,那不仅仅是签字和分道扬镳,更是“抛弃”。

此时的邵承就像是街边的弃猫,无助的呻吟,心头被人牢牢握在手里,稍一用力就会将它粉身碎骨,只盼着握着这个生杀大权的女人可以重拾温柔。

他听见她说:“我答应你,以后都不再提那两个字,我会永远陪着你。”

宁橙闭上眼,在心里给自己判了死刑,她想,若是彼此折磨也是幸福的定义,那么就这样过一辈子吧,总好过穷极一生也找不到愿意被自己折磨同时也愿意折磨自己的人。

“也不再说离开?”

“好。”

“再也不说恨我?”

“我保证。”

女人的伤03

天色蒙蒙亮的时候,邵承的手机发出清脆的铃声,他嘟囔了一声,抬手将它调成了震动,但是这种震动和木质床头柜摩擦出的嗡嗡声并不比铃声好到哪里,一样的扰人。

邵承看也没看的关了机,一翻身,又将触手可及的温热身体搂进怀里,喉咙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这么早,是谁?”宁橙闭着眼,将微凉的鼻头贴进他的肩窝。

“管他是谁,睡觉。”失而复得的温存感觉令他额外珍惜,前一晚的折腾也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智齿还疼么?”

感觉到他的拇指和食指轻轻在后脖颈按压,宁橙舒服的叹息:“我好多了。”不知道是止疼药终于奏了效,还是经过一场情绪上和身体上的发泄泄了火儿,智齿的确消肿了大半。

“今天请假吧,咱们都在家休息。”

宁橙“哼”了一声,大梦初醒,记忆还在混沌阶段,她有种错觉,好像只是看了一场男恨虐天翻地覆的爱情电影。

然而不过是一分钟的事,宁橙的手机也响了起来,她伸手在床头柜上摸索,反被邵承快一步拿起,他看了一眼,敛眉顿住。

“是谁?”宁橙凑过去看,上面显示着“筱萌”。

不好的预感随即而来,宁橙犹豫了一秒钟,将手机抢了过来:“喂,筱萌。”

“宁橙,怎么办,我出血了!”筱萌的哭声断断续续。

宁橙因这句话而完全清醒,半坐起身:“你叫救护车了么?”

“保姆叫了。”

“曲烨呢?”

“曲烨……”筱萌哭声渐浓:“昨天我们吵了一架,然后他跑出去了。”

话到嘴边,筱萌适时住了嘴,将吵架的原因咽了回去。前一天晚上,曲烨再次开口借钱,在这个节骨眼上,筱家处处要花钱,筱萌已经听够了“钱”字,再次发作喊道“怎么又要钱啊”,两人一吵不可收拾,最终以曲烨摔门出走画下句号。但是吵架归吵架,不敢在这时候对筱母提起借钱的筱萌,前思后想了半个多小时,还是鼓足勇气打给了邵承,却不想因此引发了另一场战争。

叹了一口气,宁橙安排道:“你先别慌,这样吧,你告诉我是哪家医院,我和邵承一会儿就到,你别紧张,不会有事的。”

劝了几分钟,筱萌的情绪已经逐渐好转,宁橙又交代了保姆几句,这时,救护人员也赶到了。

折腾了一个早上和一个上午,筱萌的情况终于稳定,经过确诊,这次的出血并没有给胎儿和母体造成巨大影响,也不用做手术,只需要按时补充黄体素,再住院观察几天,幸好有惊无险。

筱萌在病房里安顿下来后,由于先前的情绪紧张和大哭过一场,已经耗干了她的体力,很快睡着了。

直到十一点多的时候,曲烨终于开了机,回了宁橙的电话,这才知道筱萌被送进了医院,同样一脸憔悴的赶来,正见到斜靠着长椅的邵承和枕在他腿上小息的宁橙。

邵承看了他一眼:“她在病房里,我们先走了。”

曲烨对他扯出一个笑容,再看看皱着眉缓缓睁眼的宁橙,讷讷道:“谢谢。”

宁橙面无表情的扫了他一眼,第二次在曲烨脸上认识到何谓“曲烨式的凝重”,此时心中尤为安宁,相比起前一夜筱萌和曲烨的战争,她突然获得了平衡。

曲烨走进病房的动作极轻,门上的合页却不合作的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惊动了睡得并不安稳的筱萌,保姆窝在一旁的椅子上不住的点头,睡的正香。

筱萌看向几个小时前还生生盼望看见的人,不知为何此时却变得陌生且碍眼,几乎灼痛了她的眼睛,下意识的别开脸望向蓝色的窗帘。

曲烨试着握着她的手,每一次吵架过后,他都会用这个动作表示求和,筱萌会挣扎两下然后任他握着,再任由他掰开攥紧的拳头,直到她的骨节全都被抚平融化,最严重的一次,也不过是象征性的在他的虎口咬了几下,连血丝都没见,她便心软了。

而这次,筱萌仅仅是木然的摊平了手指,双眼无神的大睁,指尖上的热度像是徘徊不定的漩涡,难以顺着血液淌进心里。

“我到底为什么会嫁给你?”

筱萌在自问,心里一片空白,她突然感到婚前坚定非曲烨不嫁的决心竟然从未在婚后出现过,几个月的时间,她和旁人说过了无数次的“我后悔了”,甚至超过了她对他说的“我爱你”的次数,多的连她自己都将要被那四个字催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