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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贱谁怜(7)

婚期,据说是十日之后。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十天里,十三弟只来看过我三次。

第一次,十三问了问我的伤势,我说“无碍”,换来的却是他的欲言又止。

第二次,十三告诉我贾公子其实早就有了心上人,委婉的劝我不要棒打鸳鸯。

我不解道:“鸳鸯都是一夫多妻制的,再说,我不打鸳鸯的,我是准备一起做鸳鸯。”

十三弟震惊的望着我,大受打击。

我又道:“世间男子皆以三妻四妾为毕生追求,这已经是流行趋势了,十三啊,你还是看开点吧。”

由此可见,我是个依顺国情的人,而且是个有容乃大的人。

而十三,明显是个被时代淘汰的人。

更何况,如今的贾公子是单身,娶了我就是已婚,谁又能保证他日后不会再娶其他的女人?只要贾公子不在新婚当日就纳妾,给我留个面子,我也可以继续当个人前人后的假好人。

第三次,十三握着我的手半响不语,直到他深呼吸第七次以后,终于郑重其事的告诉我,他一生只爱一个女人,一生也只娶一个女人。

我听后非常感动,主要是替那个女人感动。

但站在十三的长辈立场上,我还是劝道:“如果一生都遇不到那个女人呢?如果当你遇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马上就要死了呢?如果当你年迈时,那个女人才出生呢?如果你要给予一生幸福的女人已经嫁人了呢,或是她根本就是个方外之人呢?十三啊,不要太钻死胡同了。”

被我的许多“如果”弄得一脸纠结,十三看着我许久、许久,久到也快要一眼万年的时候,却别开了脸,一言不发的走了。

在我眼里,年仅十三岁的十三,已经学会了成人式的忧愁,这绝对是提前发育的象征。我揣摩着十三的往日言行,希望能得出原因,可揣摩了半天,也没揣摩出个所以然,只得出一个结论——

十三始终是我的弟弟,这是谁都不能改变的事实。

到了第十日的凌晨,我刚呼呼的梦到天上下起的金子雨把我给淹死了,就被大丫使劲的摇晃醒,一睁眼就看到正捧着燕窝的二丫,后面的三丫已掳起了袖子,拿着一堆香膏准备擦我。

我疑惑的喝了一口燕窝,刚要咽下去就听二丫说:“这是给小姐漱口的。”

受宠若惊已经不足以形容我的心境,只因这等奢侈的饮品并不常喝,好不容易喝了一口又不能咽下去,就更加体现了它的奢侈性。

这时我又注意到那些香膏正是舶来品,据说每克按照天价计算,就连皇宫里的娘娘也要耍耍心计才能骗了皇上赏赐,实乃是护肤圣品啊。

三丫把我扒光了,二话不说就往我身上涂,我这才想起尚未沐浴净身。

大丫为我解惑道:“这种香膏一定要涂得厚厚的,再用水汽蒸,直到蒸得人手脚酸软,浑身无力时,香膏的香气才算蒸进皮肤里了。”

二丫还红着脸补充道:“听说不但润肤,还能催情,还能有助壮……”话没说完,她就捂着脸跑开了。

三更的时候,我被蒸熟了,铺天盖地的又被涂满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这才穿上了肚兜、小衣、中衣、外衣,一共十七层。

我说衣服太厚了,走不动。

大丫道:“夫人交代了,衣服不能让姑爷觉得太好脱了,得来不易的才会珍惜。”

嗯,有些道理,我表示理解。

梳头的时候,意外的竟然没戴什么钗环,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妇人发髻。

二丫道:“夫人交代了,发钗那些不能戴太多了,万一姑爷心急扎着了,会毁了小姐的幸福的。”

嗯,也有些道理,我再次表示理解。

待吉时到了,我登上了贾家的轿子,一路不停歇的往京城赶去。

走了约莫三个时辰,我们抵达了第一处驿站,我逮住媒婆便问了运送嫁妆的队伍可曾跟上,媒婆指了指最边上的几口破箱子,眼神中透着鄙夷。

我笑了笑,无暇跟她计较,心里早就盛满了喜悦。

媒婆刚要带我去休息,我又想起来还没见过贾公子,媒婆说贾公子先去客房眯会儿养养神,等晚上便来看我。

媒婆的语气特别暧昧,咧嘴笑的时候就像个干煸的大红柿子。

我扭脸点头,顺从的跟媒婆进了房,往床上一倒,衣衫未解的进入了梦乡,可见衣服穿得太厚是不用脱了。

半夜,三更,屋里有人。

我睡得很浅,迷迷蒙蒙间,警觉屋里的另一道呼吸声,缓而有序,浑厚淡定。

应该是个男人,还是个身体健壮的男人。

这个时辰,这个气质,除了是贾公子也没别人了。

我侧身撑起身,眯着眼对着黑暗中那人的方向,说道:“可是相公?”

“嗯。”贾公子应了一声,声音微挑着问道:“睡够了?”

我一愣,感情没睡够的话我还能继续睡?他就准备继续看着我睡?

重点是,贾公子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

思及此,我下床,摸到桌边,寻摸着火镰。

摸着、摸着,却摸着了贾公子,他反手抓着我的手,另一手打响了火镰,点燃了蜡烛。

在一室光明里,我一边蹙眉眯眼努力适应着光线,一边顺从的被他牵着一起坐在桌边,直到他冷峻的不带一丝情感的面孔映入眼帘……

哦!这不是黑衣酷男么?幸会!幸会!

他的手温温暖暖的,指腹长着薄茧,又不显粗糙,很适合给人按摩,就好像他现在正用自己的手指玩弄着我的手指一般,介乎于调情与传情之间,尺度把握的太好了。

我心里一暖,抬眼回望着他,却又被他眼底的冰冷冻了一下。

他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递到我手里,也是热乎乎的。

由此可见,他的体质属于肝火旺盛型的。

“这张休书,你且看看,如果有意见的不妨提出来。”

第六章

休书的大体格式、具体内容是长的什么样子,出嫁前爹、娘并未教我,却不想这才进了夫家的门,就面临到这个难题,可见我嫁了一位非常有前瞻性的丈夫。

而且他还很有定力……

试想一下,夜深人静,孤男寡女,还是合法的夫妻,贾公子居然可以牵着我的手,直面美色的诱惑而坐怀不乱,又能字句清晰的跟我讨论休书问题,看来贾公子因一幅女扮男装的画像而看准我,的确不是空穴来风啊。

也许我该穿着男装,以唤醒他对我的兴趣?

才这么算计着,我便不小心瞄到休书的内容,密密麻麻的竟然写满了一张纸,我很讶异,主要是讶异为什么贾公子不多写几张纸,省的我看着费劲。

“相公,妾身眼神不太好,可否让我仔细研究?”娘说男人对女人的笑容没有抵抗力,所以我便努力乐着与他沟通。

果然,贾公子凉凉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直看到我心里去了:“应该的。”

嗯,他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带着这个认识,我细细读着题目名为《家规》的预备休书,实则是七出休妻守则的扩张版,心里一阵阵感触。且不说这上面的内容已苛刻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但就其中一句话,已然触及了我的崩溃底线——为妻者,不得抛头露面。

对于一个重视名气大过一切的女人来说,这条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并且在这条之后,还注明了“嫁入贾家六月不孕者,休之”的条款。

看到这儿,我陷入了恐慌,这时又听到贾公子好心的解释道:“六个月是紧张了些,可以延期。”

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态度,让我的恐慌变得更加恐慌了,索性婉转的问道:“相公,您往日的身体可还健康?每年招惹风寒几次?是否有定期去医馆检查?”

话音才落,贾公子的脸色就沉了下来,语气凉飕飕的说道:“王大夫每月都会带着助手来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