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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贱谁怜(58)

我一阵感慨,首次深入了解了自己的本质,凡是别人欠我的,绝不忘记,凡是欠了别人的,过眼云烟。

十三问我失忆后的日子是怎么过的,又问我怎么会来“药圣”,我口中的相公又是谁。

十三问的真好,第一个问题被我用“水深火热”来答了,换来他的惊喘,第二个问题被我用第三个问题答了,而第三个问题我却答不上来。

究竟一懈哥哥是那泄天机,还是贾公子,还是皇帝?

我决定回去问个清楚,便拉了十三的手就往回走,越过南大街,又穿过市集,却在另一条街的街口愣住了,遂问十三:“咱们是不是迷路了?”

十三无辜道:“弟弟不知姐姐要去哪里。”

听了这话,我有点着慌,一来是忘了来时的路线,二来我也确实不知自己住在哪里,如何是好?

我茫然的望着路的末端,眼睛莫名的发酸,又抬头望着天,这才把酸意咽了回去,回头看着十三,道:“十三啊,我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你可千万别把我丢了……”

十三莫名的激动,更握紧了我的手,立誓道:“弟弟永远不会离开姐姐的!”

见他如此,我连忙安抚道:“十三,姐姐没事,来,给姐姐笑一个!”

十三龇牙咧嘴,笑得比哭的还难看,我又道:“算了算了,姐姐给你笑一个!”

“姐姐……”十三轻抚过我的脸,心疼道:“你哭了。”

“我没哭,那是鸟屎。”一抹脸,我咧嘴傻笑。

其实我很想继续哭,为自己的无所适从而哭,为自己的命运坎坷而哭,为自己红颜祸水却一个男人也没捞着而哭,更为自己已沦落到只能拽着弟弟的手站在街角发傻而哭。就像厨娘说的那样,如果人能理解猪,那就是蠢货,可此时我却想告诉她,猪的生活令我羡慕,可猪的快乐我却学不会,说到底,我还不如猪。

举步艰难的走着,我没理十三在耳边的关怀,径自观察路人的反应,想着如果有人突然抓住我的手对我告白,那人一定是我失忆前的恋人。

只可惜,走了半条街,也没见到半个熟人,只有十三不停的问我要不要先回“药圣”。

看来,捡到亲人很容易,重遇爱人却很难。

不知不觉走到了画摊边,我累了,一屁股坐下对着画画的书生道:“给我画幅画,要面带笑容的。”

书生接过十三递去的银子,执笔,打量我,半响后放下笔,叹道:“姑娘,你的银子我赚不了。”

我问为什么,他说我一脸苦相,苦的入骨,令他无法想象我笑起来的样子。

我问十三:“现在的我是不是很丑,一脸猪相?”

十三一怔,连声安慰我。

我却更感悲哀,怎的没有猪的命,却得了猪的病。

叹了口气,我收回了书生的银子,又拉着十三走,走到水果摊旁,我说我要吃苹果,十三掏出钱付账,我拿起一个苹果尝了尝,不好吃便放了回去,又拿起梨吃了一口,还可以。

刚要拉着十三走,卖水果的小贩就把我俩拦住,叫我付梨子的账,我指着那文钱,说:“不是已经给你了么?”

小贩说:“那是苹果的钱。”

我说:“可我买的是梨子。”

小贩又说:“那你把苹果的钱给了!”

我说:“最开始给你钱时不就说了么,我买苹果。”

小贩怒吼:“你那是买梨的钱!”

见到众人议论纷纷的围了上来,我无奈的摊手,问道:“我问你,一开始的时候我弟弟是不是给了你钱,说要买苹果。”

小贩:“是,可是……”

把他打断,我继续问:“我再问你,我手里拿的是你的苹果么?”

小贩一怔:“不是,可是……”

我没好气的继续打断道:“那我弟弟给你的那文钱,够不够买这个梨子的?”

小贩词穷:“够,可是……”

“那不就结了?”朝天翻了个白眼,我作出结论:“我买了你的梨子,给了你一文钱,你收了我的钱,我拿走了应得的梨子,银货两讫,还有啥可追究的。”

小贩一手摸着头,一手指着苹果,哑口无言。

拉着十三继续走,刚走到卖馒头的摊子旁,就感到鼻子瘙痒难耐,冲着白嫩嫩的大馒头就打了个喷嚏,立刻被小贩拉住喊赔钱。

我甩开他的手,道:“我碰着你的馒头了么?这条街是你开的么?我在公共场合打喷嚏,犯国法了么?”

小贩无语,自认倒霉。

一路经过七八个摊子,短短三十几米却花了我们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走完,真是奇怪,直到十三建议我去茶楼喝口茶,我才停住脚步,跟他进了“二爷酒楼”,老板刘二爷见到我就笑,唤了我一声“贾夫人”又连忙改口。

我问十三:“你之前说贾祸娶我是因为三宝?你还说最后一次见到我,我是和泄天机在一起?那三宝呢?泄天机呢?”

十三道:“隔壁就是‘天机书院’,不过听说已关门数日。”

上了酒楼二层雅间,推开窗子一看,足可将尽收眼底,包括书画摊、水果摊等,想来我方才的言行已经被高坐于二楼的众富商欣赏了彻底。

正当这么想着,就听门外传来争吵声,原是一富家公子不满酒楼的上菜速度,进而质问,遂被刘二爷以“今儿个来了贵客”这类蹩脚借口搪塞。

本着看热闹的心情,我打开雅间门观战,十三拉叫我别生事,未果,反被我回了一句道:“我也想瞅瞅究竟是什么贵客。”

那贵客应声开了门,一身颇具考究的绣纹白衫,青色革带只以一块儿玉石垂坠,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修长挺拔的身躯。

顺着看上去,冷眉、冷目、冷唇,只可用四个字形容,高深莫测。

刘二爷一见贵客出门,立马上前哈腰请示:“扰了王爷清净,小人该死。”

富家公子着实一愣,摸摸鼻子,半遮了脸狼狈退场。

不知怎的,眼见这王爷,我莫名的亢奋,胸口扑通一阵乱跳鼓噪,却也不像是紧张,仿若整个人都活分了一般。

“一懈哥哥,其实我也骗了你。”

“其实我根本不喜欢你,我怎么会喜欢你呢?”

脑中豁然冒出这两句话,好似很久以前自我口中说与一懈哥哥听的,耳边亦传来心碎的声音,却是对着眼前这什么王爷。

那王爷挑眉望来,那是我见过的最浓最黑的一双眸子,漆黑如墨,幽深如潭,透着淡然,这样的一双颇具威严的眼,又怎会与我相识?

那心痛,未免痛错了人。

哪知十三却脱口而出道:“泄天机!”

我怔住,愣愣望他,复又看向那王爷,他已侧过了身子欲走回屋内,流露出侧脸的冷硬线条,好似并未听到任何话。

恰此时,屋内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一懈哥哥,可是遇到熟人了?”

我心口一顿,莫名绞痛,整个人已天旋地转往下坠落,十三高呼,及时稳住我的身子,紧张的双手颤抖。

我眼前模糊,一手捂着胸口按捺心悸,一手紧捉十三的手臂,顿觉脸上血色褪尽,连话都说不出半句。

不会儿,手腕一暖,脉门被人覆住,接着耳边传来熟悉且淡漠的声音:“没大碍,只是受惊。”

那人说得轻巧,我却心如刀绞,抬眼望去,隐隐见到白色人影,尚未辨清是谁,口中已脱口道:“自此山高水长,彼此无关,不好么?”

我的声音极低,那人听了却是一烫,倏地抽回搭在我腕子上的手,撩开衣摆立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瞅了我半响,终是道:“不妄求,则心安,不妄做,则身安。”

这话我听明白了,那人是说只要戒除妄念,便可心如止水。

可是我却想告诉他,能选择性忘记该忘记的事,是福气,然选择性忘记之后,无处不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