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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贱谁怜(48)

就是敢,若是查出一个,岂不是满朝文武无一幸免?

是以,方才我一自报家门,贵妃遂老实也是人之常情。

“皇上严重了,娘娘在外做了些什么,想来逃不过您的法眼。您既然一直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何必在这个当口为难在下?”

我笑笑,也学他眯着眼,说话时语气谦卑,字句噎人,算准了他生不得气。

“晓泪,我问你。”

易褚的语气不可谓不深陈,眼神一眨不眨的凝望住我,双眸间清辉流转时,张嘴说的话却让人捏了把汗,他说:“你生意做得这么大,图的到底是什么?”

从一个皇帝的口中问出这句话,往往意味着小命不保。

他在防我。

我也知道“老庄”做的生意是在刀头上舔血,我早晚有一日是要折在这上头的,试问,天下有哪个皇帝放心一家帮着官员收受贿赂的钱庄存在?现在他是用得着我,日后用不着了,我也就成了秋后的蚂蚱了。

我心里一凉,面上尴笑道:“民女不图官,不图爵,只图一生衣食无忧。”

“这好办。”

易褚说得痛快,好似料到我的答案,当即说道:“你入宫为妃,自可一生荣华。有朕在,还用得着颠簸么?”

他揽着我的腰,把我从地上带起来直接纳入他的怀里,抚着我的发,说道:“打从朕第一次瞧见你,就喜欢你。朕知道,那时你的心里已装了两个人,所以没有强求。可现在你搬出了那庄子,又应了朕而进宫,以前的人就都忘了吧。”

说罢,他低头轻啄我的鬓角,顺着轨迹寻到了唇角。

我一侧脸,躲了开去,轻声道:“这个提议甚好,可民女口味偏重,好吃醋拈酸,住在皇宫这么大的福气恐怕消受不起。”

“朕可以废了她们。”

我怔住,转首看他,易褚一脸深沉,眼底喜怒难辨,这本该是情誓的话也变了味,透着阴冷。

这世间,但凡是个女人就抵抗不住皇室的诱惑,就算是个男人也没几个过得去荣华富贵的门槛,今天有个当皇帝的对我表白,说不心动那是骗人的,可若说愿意也是妄言。官家的饭碗不好端,宫廷的金盆更是烫手,我自问没这个本事。

可易褚这下许诺废妃就等于把我架上了高台,拒绝不得,答应也不得,唯有缓兵。

我道:“民女需要考虑。”

易褚淡淡看了我一眼,忽而道:“怎么不自称‘我’了?你怕朕?”

我笑,跪□子,不发一言。

对着一个时时自称“朕”的男人,谁又敢忘乎所以。

易褚啊易褚,伴君如伴虎。

翌日,易褚派人送了个物件给我,非绫罗绸缎,也非珍珠玛瑙,只是一件陈年黑金披风,一角绣着“喷”字,正是我那日留在寺院里的。

我摸着披风,心里狐疑。

要说这披风的主人跟我没半点关系,可他偏偏也姓“喷”,可要说他跟我有关系,为何我半句都没听师父提起过?

我只知道,师父叫我不得透露姓氏。

我还知道,师父和三宝有关。

若是非要将这些事串联来讲,便赫然形成一个食物链:

吏王——师父——三宝——我。

思及此,我心里一抖,不敢再往下想,却又不由自主的联想到易褚的言行。

当皇帝的都爱美人,前提是他得先拥有江山且江山稳固,倘若那号令群雄的三宝和我有关,我便是危殆他江山的祸端,若是吏王也和我有关,这个危殆的程度就更深了一层。

要困住一个女人,除了接进宫里就近看着,还有什么更好的法子么?

看来,这皇宫是呆不得了。

才这么想着,抖开披风一看,正抖出一张字条,上面写道:“朕见你喜欢此物,特令人从寺院取来相赠。”

若是易褚不提什么废妃,也不送什么披风,我还不觉得他古怪,现下这么一折腾,却更让人不踏实。

我心虚,所以做贼,实在等不了和宦灭约定的七日,遂连忙叫左左、右右分别送出去两封信,一封是写给宦灭的,一封是写给贵妃的。

两封信的内容大致一样,请他们在三日内尽快送我出宫。

宦灭为了杜绝宫人对皇上的非议,为了维护皇家名声,肯定会帮这个忙。

贵妃怕我泄露她在“老庄”的秘密,也为了挽回圣宠,肯定是最愿意把我赶出去的。

果然,两人都很快给了回复,大意是他们决定里应外合把我弄出去。

为保万无一失,我们必须缩小目标,遂计划先让四个丫头办成太监,分别从东、西、南、北正门混了出去,再派人送我到皇宫的管理废物所,把我藏在废物桶里运送出去,就此神不知鬼不觉。

可不知怎的,行事那天,我的右眼总是跳,也令我提心吊胆起来,生怕出了纰漏。

追溯往昔,我的右眼只跳过四次,一次是大病,一次是中毒,一次是大婚前泄天机前来道别,还有一次是成亲当日十三前来闹事。

这么看来,今天也不会有好事。

我纠结,我挣扎,我就像那热锅上的大耗子,蹦跶乱跳。

可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这回不走,恐怕再也走不了了。

绕着屋子走了几圈后,眼见时辰将至,我急忙嘱咐了四个丫头出了宫门后如何接头,又塞了一堆珠宝首饰给她们,以防走散了自己也可过活。

四个丫头眼角挂泪,纷纷与我道别,各奔东西。

我捏了捏凉透的手心,摸着腰间的玉佩默念着:“若是上天助我,日后定当改邪归正,回归山林,若是上天玩我,日后也会千百倍讨回来,玩你个天翻地覆。”

不成功便成仁,毒誓发完,我也抱着塞着披风和古董的大包袱从后门出去。

后门接头的公公见我一愣,当下问道:“公子,您这是……”

我笑笑:“铺盖卷,当自己的娘子一样睡惯了,舍不得了。”

说罢,我抄出斗大的金珍珠塞进他袖子里,“嘿嘿”乐了。

公公双眼一亮,立刻拉着我走,边走边道:“使得使得,奴才特别能理解公子您这种心情。您瞅,奴才娶不得妻,就是娶了自己也睡不上,所以平日也只对自己的铺盖卷万般珍惜。”

我陪笑着,心道你前面用不着了,可你还有后面啊,怎能如此妄自菲薄。

我俩一路来到废物处理所,我又掏出三、五个珠子赏给沿路打点的宫人,在他们的安排下喜不自胜的钻进大桶里,搂着大包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假寐。

不会儿,车儿颠簸,轱辘碾地声阵阵有序,就着摇晃的车架,我也有点昏昏欲睡,很快就睡了过去。

梦里,我遇见了泄天机。

他身着官服,一脸肃穆,用一种瞧陌生人的冷淡目光瞅着我,然后揪住我怀里的大包袱,冷笑道:“竟敢私运宫中财物?推出去午门斩首。”

我一个激灵,“扑通”跪下给他磕头,扒着他的大腿求饶,却不慎扒下来一块儿腰牌,捡起来一看,字迹模糊,任凭如何使劲儿看也看不清楚。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碾地的隆隆声停了,先是桶壁上传来了敲打声将我唤醒,接着桶盖也被人打开,照进来一道强光,令我一时适应不能。

一只厚实的手伸了进来,我也没多想,当下握住,瞬间被他掌心的温暖感动了,遂握的更紧,一手抱着包袱,一手借力站起身,却不防弯曲许久的膝盖一个打颤,又险些跌了回去。

“小心。”

扶着我的那人出声提醒,声如暖流,当即灌入心肺。

我震惊的抬眼看去,泄天机。

“你……”

震惊过后全是喜悦,我实在料不到接应的人会是他,也实在料不到事情如此顺利,原先还以为我进宫以后,他便不再管我了,如今才明了,全是我小人之心罢了。

我冲他咧嘴一乐,却不见他礼貌地回笑,遂摸摸鼻子,尴尬的闭上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