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温(190)

前所未有的不安与焦灼，将他笼罩。盛逾明已经不记得，他有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从小到大，他都是同龄人中最显眼的存在。天之骄子，出类拔萃。掌声与鲜花环绕，他也习惯了人声鼎沸。上台领奖，会议讲话，再到最近几年的生意谈判，大小场面他都能应对自如。

保持着他平常惯有的从容不迫。

只除了在面对她时。

比如现在，他破天荒地生出了胆怯的情绪。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只敢用余光偷偷一瞥，悄然辨认她的态度。

唯恐她因为他的话，表露出一星半点的抗拒，或是抵触。

洛满星靠在书架上，脚底有些虚浮。靠时间缓冲了一会儿，她头脑里的眩晕感，才有了稍微的减轻。起码现在，她回过神来，恢复了思考能力。

她忽然仰起脸，和盛逾明对视。目光不躲不避，一刻也不曾移开。

眼前的这个人，是她一直喜欢的。自第一眼看到起，就为之心颤的。仔细算一算，认识两年多，时间并不算很久。不像七八年，听起来那么长，长得望不到头。

可这两年，又能被细细分割成那么多日子。不计其数的一刹那，足够她用余光看他好多眼。

盛逾明在她的两年里，是充斥，是占据。

盛逾明是谁呢，洛满星有些怔然地想。她也慕名而去，看过校园论坛里关于他的讨论。

有很多和她一样的人，崇拜盛逾明。少女心萌动，嚷嚷着喜欢他，要嫁给他。

他是很多人堂而皇之的梦想，也是她整个青春里，最隐秘且不为人知的心事。

她发在论坛里的求助帖子，她发表在网上的暗恋故事，没有一字直指他。

却一字都不离他。

不是没有想过去靠近他。她曾经有好多话搁置在心里，用了很久很久来蓄备勇气。本来以为思虑周全，妥帖不已，说出口却还是成了扭捏的措辞，章法全失。

对于洛满星来说，盛逾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人。在他面前，她总是自卑，觉得自己不配。又天性悲观，遇到什么事，下意识地会去想最坏的结果。

因此，迟迟不敢靠近他。

可直到这一刻，听到盛逾明刚才说的那些话，她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

她别的什么也顾不上了，她宁愿对抗悲观的天性，也想要和他在一起。

洛满星定定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她奢望过和他在一起，却从未想过，他会主动走向自己。

像是个从天而降的礼物一般，砸向她，令她惊喜不能自已。

洛满星鼻子发酸，脖子仰得久了也开始酸。她伸手轻捶了下脖子，却仍一直看着盛逾明，不肯转变仰头的动作。

见她一声不吭，盛逾明略微转眸，唇角不自觉地下压。抿成了一条僵直的线，弧度全无。

他叫了一声：“昭昭。”

思绪回笼，洛满星意识到自己跑神了，还没有对盛逾明的话做出回应。她用手沾了沾眼角，往前走了几步，拉近和他的距离。

“哥哥。”洛满星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发颤，“我脖子好酸好累，你帮我揉揉嘛。”

她的音调软甜，撒娇一般。是盛逾明最喜欢的调子，无形之中也把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他看着她，耳根涌上灼热感，不用看就知道一定红了。

盛逾明垂眼，手轻轻地按着洛满星的后颈，帮她缓解着酸痛感。

他仍惦记着一个问题，吐出来的每个字都无比谨慎：“所以，年龄的事……可以通融吗？”

在大胆地提出揉脖子的请求后，洛满星其实是很心虚的。这会儿她后退一步，眨眨眼：“不能。”

因为她，从来都没有这种稀奇古怪的硬性要求。

刚想解释两句，盛逾明像是忍不住了一般，先她一步开口：“不急，我没打算让你立刻接受我。今天太仓促了，不算表白，你可以再考察我一段时间。”

这并不算是告白。

洛满星要说的话堵在了嗓子里。

冷静下来想想，面对盛逾明，她其实还不能够适应身份的转换。今天他突然挑破了关系的隔膜，她还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需要时间，稍微缓冲一下。

洛满星点头，咕哝道：“好……今天不算表白，那算什么？”

得到了她的认可，盛逾明松了口气。然后听见问题，他纠正道：“昭昭，是不算正式的告白。”

那就是说，还是算告白的。

只是不太正式。

确认了这个事实，洛满星的唇角小幅度地弯了起来。她抬眼，发现盛逾明也在看着她笑。

他看起来极为愉悦，眉眼舒展开来。还有清浅的笑声，低低落落，从胸腔里发出来。

对上他笑意明晃晃的目光，洛满星心跳漏了好几拍。两个人互明心意后的对视，直白而炙热，让她觉得夹杂着些许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