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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外室美人(99)

作者: 闻砚 阅读记录

潋儿还是执意要去请大夫,江音晚只得退了一步,道:“夜已深,医馆想必都已打烊,不如明早再去吧。出诊费太贵,不必请大夫过来,只抓副药便可。”

她又轻轻牵出一个笑,安慰潋儿道:“说不定明早醒来,我的烧已经退了。”

月色下江音晚的唇色苍白如纸,两颊却晕着红,那红亦如薄纸上描画的一层,仿佛轻易可以揭去,露出底下的孱白。这话,她自己都不信。

潋儿终归被她劝下,躺回了她身侧,用冰凉的手覆在她的额头,试图为她缓解一些烫意。

两个人都睡意全无,寒夜漫漫,一点一滴煎熬着,终于等到了天明。

正月十五,上元节,夜里的集市最是热闹,实则白日里,已有无数商贩汇至长安街市。

几乎是天刚擦亮,客栈里便四处传来“叮铃哐啷”的响动。

城中有东市与西市之分,东市靠近达官显贵聚居的几大坊,繁华而奢靡,西市则更临近平民居所,是充满烟火气的热闹,寻常贩夫走卒亦多聚于西市。

这间客栈恰位于西市,住店价格实惠,有不少商贩在此落脚,此时已有部分起身,准备着出门。

大堂里,粗犷的男声高声交谈着,至兴起时豪放不羁地大笑,教人担忧老旧的墙皮会否扑簌簌地剥落更多石灰。

潋儿察觉身侧的纤薄身躯不自觉瑟缩了一下,知道姑娘怕是有些被这嘈杂动静吓到,本已打算出去抓药,又陪姑娘躺了一会儿才出门。

潋儿走后,江音晚微蜷着侧躺在狭小的木板床上。她的风寒加重了,整个人虚弱得仿佛从水里捞上来的一张薄纸,被浸得半透,轻轻一碰便要碎去。

呼吸间尽是烧灼的燥意,撕扯着鼻腔和喉咙,头脑也愈发昏沉。

她没有告诉潋儿,她的后背从昨夜起便隐隐痛痒,至天亮已愈发不适。四肢虚乏,勉强伸手抚过去,似乎起了疹子,不知是因衣料,还是因床褥湿冷。

不论何种原因,此时都难以改善,治疗风寒已耗费银钱,她说出来也不过徒惹潋儿忧心。

光阴被拉得漫长而模糊,江音晚不知等了多久,潋儿未至,反而等来一阵橐橐的靴声。

飒沓纷乱的步伐响在客栈大堂,夹杂着兵刀碰撞的声响。江音晚蓦然睁大了眼,不甚清醒的头脑嗡然一鸣。

她听见一道沉浑男声响起,应是在向客栈掌柜下令,带着肃冷不耐:“例行核查客栈人员籍牒和路引。”

江音晚心头骤地一紧。她此前并不知晓,在元日至上元节期间,京畿守卫加强,对来往人员身份皆反复核查,除了入城时的关卡,在落脚后亦有核验。

而她手上,并无这些文牒。

官兵步声沉沉,踏得老旧楼梯震颤欲倒。

江音晚躺在三楼的床上,听着一队人马“哐啷”叩开二楼每间客房的门,而另有一阵脚步,已渐渐向三楼逼近。

她从床上翻身下来,几乎是摔着落到了地面上。撑着床沿站起身,无声向窗牖挪去。

在渐逼渐近的沓沓靴声里,江音晚扫了一眼窗牖至外头地面的高度,复转回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客房的木门。

然而那靴声陡然止住,停在三楼的楼梯口。

江音晚只觉得自己的心被高高提起,胶着中,听到含混压低的交谈声,隐约只有“上头吩咐”几个字眼漏进她的耳。

随后那步声竟往楼下行去。

她分毫不敢松懈,站在窗牖边,听那队人马离开了客栈,仍维持着这个姿势,直到身体里仅存的力气缕缕抽离。

她本该松一口气,但心中竟似压上了重垂铅云,沉沉坠下去,冥冥预示着后头的风雨。

江音晚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甫一坐到床畔,便听到门上“笃笃”两记轻响。

她的心又揪起来,敛声屏气。

幸而门外是她熟悉的女声:“姑娘,是我,我回来了。”

江音晚这才略松了紧绷的精神,撑扶起身,挪去开了门。

潋儿端着一碗药进来,匆匆将药碗搁下,将江音晚扶回床上躺好,轻声细语道:“姑娘,奴婢请大夫开了方子,抓了药,向客栈掌柜借了厨房煎的。药材比不得往日名贵,或许药效也差些,委屈您了。”

江音晚摇了摇头:“辛苦你了。莫再说这样的话。”

潋儿将药慢慢喂给她,继续道:“奴婢方才在楼下大堂,见到一个熟人,他是一队商贩的领头人,说明日便要离京,可以捎上我们。”

江音晚微微蹙眉,潋儿与她自幼一起长大,何时同商贩熟识?并非怀疑潋儿,而是担忧她受人蒙骗,不由问道:“是什么熟人?”

潋儿执着粗陶药匙的手稳稳当当,眼睫却垂了下去,良久,她声音轻而平静:“是我在教坊识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