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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外室美人(61)

作者: 闻砚 阅读记录

寝屋深处的拔步床上,帷幔重重,隐约可见太子坐起的清谡身影投于其上。素苓正欲行礼应喏,又听那罗帐里,柔柔怯怯的嗓音响起:“殿下,我已经没事了,就不必劳烦太医了。”

素苓动作顿住。她在等太子发话,心里却知道,最终恐怕还是依姑娘的。

裴策转头,低眸看向江音晚,略蹙了眉,道:“叫太医来看过更稳妥些,听话。”

江音晚的柔荑从被衾里探出来,轻轻攥住了裴策的衣袖,晃了一晃。裴策面沉如水,不为所动。

江音晚知道,自己的梦境应当不是病症,并非太医所能医治。然而请了太医来,描述症状、切脉诊断后,太医总要开药,甚至提过针灸。

且夜已深,这般兴师动众,非她所愿。

她觑着裴策神色,不敢再劝,而是默默攥着他的袖摆,扁了扁嘴,小声嘟囔了一句:“可是我现下又有些困乏了。”

四下寂静,裴策自然听清了。传唤太医本就是为了让她能够安眠,此时若再折腾,教她走了困,反而不妥。

裴策轻轻顺抚着她铺陈于枕上的青丝,低低道:“那便睡吧,孤陪着你,不必害怕。明早再叫太医过来。”

江音晚绵弱地“噢”一声,阖上了眼。芙蕖双颊在缱绻光晕下,细腻如玉脂。裴策指腹摩挲了一会儿,俯首轻轻在她鬓际泪痕上印下一吻,复躺下,将人拥在怀里。

月洞门落地罩处,珠帘静垂,素苓早已不见了身影。

江音晚实则并无困意,重新枕在这片温热胸膛上,她的紧张僵硬竟更甚从前。

不知裴策是否注意到了这点,他隐在暗夜里的神情愈显沉凛,却终究没再问什么。

只是一下一下懒懒拍搭着江音晚的削肩,直到怀中人慢慢放松了脊背,洒在他衣襟前的薄薄气息最终变得徐缓绵长。

*

翌日一早,江音晚醒来时,枕边已空,连残存的余温都无,裴策已离去许久。

秋嬷嬷听到她坐起的动静,赶忙脚步轻轻入内,半掀帷幔,看到江音晚一身古香缎提花寝衣,拥着被衾坐在床帐内,长睫半垂着,怔忡望向身侧太子躺过的位置,似有些怅惘愁绪。

说起来,按妃妾侍寝的规矩,应当是夫主寝于里侧,女子在外侧,方便随时下榻端茶递水地伺候。然而归澜院中,虽裴策留宿次数不多,但每回都是反过来的。

秋嬷嬷试探着唤了一声:“姑娘?”

江音晚抬眸,蕴出一个温浅的笑:“嬷嬷,眼下是什么时辰?”仿佛方才的淡淡愁思,只是睡眼惺忪,教秋嬷嬷错认。

秋嬷嬷收敛了思绪,也敦和地笑着回答她:“姑娘,辰时过半了。两位太医已在前院偏厅候着。”

江音晚微愣,未料裴策果真一大早就把太医请来,有些着急道:“那我得快些梳洗,别让太医们久等。”

秋嬷嬷向外间打了个手势,便有两列捧着金玉盏、琉璃盆的婢女鱼贯入内,潋儿和素苓有条不紊地服侍她梳洗。

梦魇本算不得大事,二位太医却皆不敢随意对待。尤其罗太医,知道姑娘的梦魇乃旧症复发,太子传唤吴太医一并过来,已是对他不满,便更加谨慎。

然而二人一同诊脉后,除了探知姑娘中气不足、体质虚寒之外,并不能寻出梦魇的确切缘由,只能依所述症状开方,且叮嘱江音晚需注重保养精神、舒畅心怀。

秋嬷嬷和潋儿都觉得姑娘的梦魇多半是心病,皆尽力想法子,哄姑娘开怀。然而她们也明白,姑娘被囿于一宅之中,纵使这偌大的府邸,景致精美华奢,仅供她一人起居游览,时日长久,亦会觉得乏闷。

雪霁天晴,庭院中积雪未扫,仅清出供人通行的狭长走道,青砖蜿蜒,映着一片轻白积素。

江音晚倚在窗下的美人榻上望了一会儿,忽而自语般道:“我想到庭院里走走。”

秋嬷嬷尚不明白缘由,预备叫人服侍江音晚换身厚实衣物,扶着她走走也好。潋儿却知道江音晚一贯的喜好,半蹲在美人榻前,柔声劝阻。

“姑娘,奴婢知道您喜欢踩在积雪上行走,可您也该当心身体,若是摔着、冻着可怎么好?”

江音晚望着庭院皑雪,漠漠復雰雰,如一地碎琼玉尘。眸中依稀又是十年前的光景,那个白衣少年走在她的身前,周身气度如笼在远峰渺雾中。

脚下寒酥簌簌,大红羽纱面狐氅曳过满地琼芳,羊皮小靴一点点浸上凉意,她却分毫不觉,眼里只有那道清隽背影。

她自幼体弱,冬日里更是多病,一病就要喝很苦的药,要被拘在屋子里,她本一点也不喜欢冬天。

蓦然的转变,始于六岁那一年,她自此喜欢上行于未扫的积雪。其中缘由,从无人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