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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的外室美人(31)

作者: 闻砚 阅读记录

她拉开的那点距离,很快消尽。甚至腰际手臂将她拢得更紧了些。这样近的距离,似乎她眨动眼睫,便会划过男人颈部的皮肤。

江音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脊背难以控制地紧绷,浑身僵硬,心如擂鼓。不知是怯,还是慌。

黑暗里,鼻端淡淡龙涎香气笼来,清冽微苦,就像这香的主人,明明冷淡疏离,亦不紧逼,却以强势的从容,将她笼罩。

男人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醇厚嗓音响起,带着悬心后终于松了口气的清倦:“无妨。”

过于紧密的怀抱里,江音晚能察觉说话时他胸膛的轻颤。虽然听到裴策说无妨,但她想到他的脸色,觉得他被深夜搅扰,应当还是生气了。

江音晚僵了许久,竭力不让泪从紧闭的双眼溢出。

她不知道宅邸下人竟惊动了裴策,但她不想把责任推给他们,于是开口解释,声音同思绪一样飘忽似烟絮:“音晚好像做了一个噩梦。”

裴策一臂将她的纤腰环得更紧,另一手掌在她单薄的脊背上轻轻拍着,低低道:“孤知道。只是个梦。”

可怀里的人,并没有受到安抚。他听到幽微的啜泣,仿佛压抑着不敢出声,胸前衣襟晕开凉凉的湿意。

缓缓拍抚的手掌,乱了节律。

江音晚努力压下哽咽,道:“不一样的。”

“什么不一样?”裴策嗓音沉沉,耐心问她。

江音晚无法作答。那梦里的惊痛,她不敢再回忆分毫。

那个梦,只是一些零散支离的画面,短暂,朦胧。却过于真实。

她依旧是置身于归澜院,却有细微的不同。她看到菱花槛窗外,檐下多了一只鹦鹉,翅膀和长尾是漂亮欲滴的青翠,喉部有一点蓝。

它立在鸟架栖杆上,足上拴着带金铃的细链,每每扇动那双鲜亮的翅膀,金铃就一晃一晃地响。

很快如投石入水,这一幅画面散作破碎水波,光影潋滟间,那细细的金链,竟似到了她自己的脚踝上。

纤白的踝,轻摇的铃,叮铃叮铃,响在耳边。

那金色,渐渐晃得迷乱,化作模糊一团。

下一个画面,她看到了自己,抱着膝盖坐在拔步床上。重重越罗帷幔如紫色轻雾,她听见自己在哭。

而秋嬷嬷站在梦里那个自己的身边,俯身劝慰:“人死不能复生,还请姑娘节哀……”

什么人死?什么节哀?

江音晚的心瞬时揪紧,一种雷霆将落的预感,如巨石压上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她站在迷离光影里,怔怔看着秋嬷嬷嘴唇开阖,一字一字,如绵长尖利的针,刺进她的胸口——

“流放崖州气候恶劣,路途艰苦,江夫子体弱难禁,染疾身故。奴婢亦十分悲恸,姑娘想哭便哭出来吧。只是哭过之后,活着的人还是要向前看,保重自己身体才要紧……”

江音晚脑中嗡的一声,一时仿佛每个字都听不懂。待她迟钝拼凑出话里的意思,已如置身冰窖,通体生寒。

父亲江景行获罪之前在国子监教书讲经,长安人亦随学生尊称一声“江夫子”。

染疾身故……

惊雷万钧,冰冻千尺,不过如是。

背上拍抚的手停下,江音晚听到裴策询问地唤她一声:“音晚?”

江音晚朦胧回神,才发觉脸颊紧贴着冰凉,原来自己的泪已染湿裴策衣襟一片,心中懊恼,眼窝却更酸。

裴策问话,她必须答,最终只能喃喃解释为:“这个噩梦太过真实了。”嗓音含糊揉在断断续续的低泣里,如掌心一块将要化尽的碎冰。

裴策手掌挪到她的肩头,又搭着轻拍了两下:“是你魇着了。已经醒了,已经没事了。”

江音晚没有说话,亦没有再发出啜泣声。然而裴策感知到胸前衣襟的凉意,默默扩大着,手掌下的单薄肩背不住小幅地颤。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沉缓,只有自己知道,其中是否染了无措:“许是你今日去了牢狱,有所冲撞。明日,孤去保国寺一趟,求一道平安符。”

江音晚依然没有说话。连那句惯常挂在嘴边的“音晚多谢殿下”都没有说。

裴策失了平素的游刃有余,面色凛冽,看向外间,眉眼冷峻如淬了冰:“太医怎还未至?”

李穆守在外间,此时恨不能做个隐形人,却不得不答太子的问话。

那扇紫檀木边座漆心染牙屏风已被撤去,月洞门落地罩前,垂下一幕珠帘,颗颗润泽饱满、大小一致的珍珠,间以晶莹剔透的红玛瑙,长垂至地。

李穆弓着腰背进来,小心抬手拂开,避免它发出声响。这会儿,自然是谨慎再谨慎,一点差错都可能被迁怒。

然而那珠帘细密,一旦互相触碰,便不可避免地出声,如珩佩流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