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太子的外室美人(12)

作者: 闻砚 阅读记录

这是重重宫闱内的人有了动静。王管事惶恐地掂量,那女子的分量是否够劳动李公公?然而须臾间,宫禁内光亮已连绵大盛,炳炳照彻长夜。

他骇然反应过来,这阵仗,绝不只惊动了李公公那么简单。

俄顷,镶嵌九九鎏金浮沤钉的朱门洞开,两列宫人提着八角琉璃灯走来,低眉噤声,步履匆匆却紧凑有秩。禁卫齐跪,甲羽铿然。

侍从簇拥下,玄衣玉带的男人大步而出,如携凛霜。身后是浓夜长灯,巍峨高耸的红墙连绵无际,围起琼楼金阙,深不知数。

王管事早已伏地叩首,瑟瑟不敢抬头,只看到玄青色曳地宽裘一角在风中随阔步翻卷。他以为太子要乘车,余光却窥见那道颀长凛越的身影纵身上马。

高大的骏马上,掷下一枚令牌,随侍赶忙接住。只听一道沉冷嗓音在马背上响起:“去请太医。”

侍从应诺,领命离去。王管事的心随着那渐远的急促步伐声惴惴发颤。他察觉到一道利刃般的视线凿在自己身上,压得他喘不过气。

待他回神,太子及一干随侍早已纵马远去。长街寂冷,他却汗湿了脊背。只因他顿悟,自己大大估错了一件事。

镂雕的琉璃风灯照亮地面,裴策面沉如水,甫一迈入归澜院,漆眸便更寒了一分。

李穆跟在一旁,早已炼成了人精,最善察言观色,当即低叱道:“是谁将院子里的雪扫了?”

跪地相迎的人群里,红萼身形一僵。她午间只想着撒气,却忘了一向的规矩——这府上积雪,是不许扫净的。或者说她其实记得,只是宅院空置已久,以为这规矩也可有可无了。

红萼急忙将那几个粗使婢女推出去顶罪:“是她们扫的,新来不久,不懂规矩。”

那几个婢女张口欲辩,红萼慌忙指使仆役道:“还不快拖下去领罚?”

李穆多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毕竟眼下最要紧的,哪里是什么雪。

裴策不曾理会这些动静,大步走进室内,却在绕过那架紫檀木边座漆心染牙屏风后,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罗帐勾起,锦衾下的人影单薄如纸,隔一段距离,先见了露在外头的一枕墨发,如青云扰扰。

裴策缓步走近,在床畔坐下。眼前的人,面容精致如琢,唇色苍白,双颊却泛着红,那样安静,仿佛只是睡着了。只是太过安静了……

他竟为这个念头一悚,伸手探到江音晚的鼻下,食指感受到孱弱而急促的呼吸,才像松了一口气似的收回。不由觉得好笑,自己如此杯弓蛇影。

太医在这时赶到。裴策却不起身,只叫人将罗幔放下。裴策在被衾下轻轻拢住那截细瘦柔腻的手腕,牵着递到幔帐外。

太医隔着丝帕凝神搭脉,向一旁的青萝问询了几个症状,又唤人取来大夫开的方子及药渣验看。

少顷,太医跪地叩禀道:“启禀殿下,这位姑娘确有风寒之症,却更兼中气不足、阳微阴弦的内症,乃先天禀赋薄弱,又因身心某种缘故被诱发。

“幸而并不严重,微臣开一药方煎服,退烧后即可醒来,但日后还需仔细调理。”

博山炉上轻烟淡白,隔着重重罗帷,太医只依稀看到床畔太子隽拔的身影。裴策却一时没有发话。

红萼等几个婢女侍立在罗帐外,管事肃然候在外间,皆敛声屏气。其实不过片刻的功夫,所有人的心,却都随着香漏烟烬一点点地沉下去。

太医不知有何差错,却也看出了这位姑娘在太子心中地位绝非寻常,惶然伏地。直到听到帷幔内低沉地“嗯”了一声,才长舒出一口气。

待药煎好送上,已是子时。期间裴策一步不曾移。

红萼端着药上前,有意表现,想要凑近喂药,药碗却被裴策接过。

“都退下。”裴策语气平而冷澹。

红萼心中一凛,忙领着众人退去。

药,喂一匙,漏出小半。黑褐色的药汁,映着过分白皙的肤,淌到尖尖的下巴。

裴策将药匙放回碗中,左手端着碗,右手的拇指,顺着江音晚的下巴往上,逆着药汁滑落的痕迹,似擦拭,似摩挲,一路轻碾至她失了几分血色的唇。

指下的肌肤温腻雪白,薄得几乎半透明,面颊上透着不自然的红,让人想起一方白中沁血的温凉古玉。

裴策的眼前,晃过记忆里另一幅渺远隔世的画面。

江音晚也是这样虚弱地躺在他的面前,由他喂着药。却是在明黄的床帐里。她固执地睁着那双杏眸,一字一字同他道:“裴策,我的心里从始至终都没有你。”

叮琅一声响,原来是裴策端着的药碗与瓷匙轻碰,他恍惚回神,才知自己的左手竟在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