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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阳(60)

手指下意识地滑动,两人的聊天记录不长,上下翻几页,马上就到了头。

其实对话很普通,无非就是围绕着晚上两人要一起吃的那顿饭。

张向阳没觉得有什么。

又看了一遍。

张向阳还是觉得没什么。

能有什么呢?

他是同性恋,可陈洲是直男。

陈洲是直男吗?

张向阳脑海里念头一冒,顿时浑身都打了个激灵,他一下攥紧手机,低头用力抓了下自己后脑勺的头发。

他是疯了,而且疯得厉害,怎么会将这样的怀疑套到陈洲身上?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同性恋?

再说陈洲对他一直都是客气照顾,没有丝毫举止亲密的时候。

难道就因为陈洲人好,他就去怀疑别人的性取向?

同性恋就够麻烦人的了,疑神疑鬼自作多情的同性恋不是要把人恶心死吗?

张向阳将额头贴在胳膊上。

陈洲不是。

他只是人好。

张向阳,你要还是个人,就别再多想了。

突然的电话铃声打断了张向阳的思绪,张向阳把手机放到眼下一看,是陈洲的电话。

张向阳犹豫了一会儿才接了,接通以后,心情更是莫名的慌张。

“喂?”

“嗯,是我。”

张向阳听到陈洲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与本人不一样,隔了不知多远的距离,听着近,实际远,他不知道说什么,就安静地等陈洲说。

“今天晚上不回来了。”

张向阳愣住,一时还是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今天在家住。”

好奇怪的话,他的家不在这里吗?

“我父母那。”

张向阳好久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好的好的。”

“晚饭你自己吃。”

“嗯好,我知道了。”

匆匆挂断电话,张向阳脸上微微有些发烫。

原来如此。

他真是笨!

陈洲是本地人,他是有两个“家”的,不,说不准有好几个“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家,都可以算作是他的“家”,谁说他“回家”一定是回这里?

张向阳骤然如释重负,掌心拍了胸口好几下,还好还好,是他多想了。

随即,张向阳又感到些许尴尬。

幸好他没问陈洲,幸好陈洲不知道他的那些念头。

他真是……张向阳又将脸埋进胳膊里,轻声道:“自恋狂。”

*

“怎么了,打个电话脸色那么难看?”

儿子难得回家,周英驰走到阳台,关心地问道:“是不是工作不顺心?”

“没有,”陈洲简短道,回头扫了一眼桌上已经摆好的饭菜,“吃饭吧。”

幼时,陈洲就被教导食不言,倒不是出于什么规矩,他父亲是医生,说吃饭的时候讲话不卫生也不利于消化。

陈洲本来就是个不怎么爱说话的小孩,于是欣然接受,这么多年,只要一上饭桌,就坚决地当个哑巴。

而他的父亲陈博涛却是人到中年,越来越喜欢推翻自己以前的理论,上了饭桌,没吃几口就要说话。

“稀客怎么今天知道回来了?”陈博涛夹了一筷菜心,不咸不淡道。

陈洲不说话。

陈博涛知道这个儿子在饭桌上喜欢当哑巴,正好,他就不想听他说话,不必回应,自顾自地继续道:“医院心外科来了个小姑娘,博士,今年29,军官家庭,小姑娘几年前就入党了,人很要求上进,长相更不用说,爱好也很广泛,知道她什么爱好吗?人家喜欢赛车,怎么样,灵不灵?”

陈洲继续闷不吭声地吃饭。

“小赤佬,”陈博涛仗着儿子不还嘴,小声骂了一句,想想又拔高了嗓门,“你说说看你到底要什么样的小姑娘啦,眼看马上就要三十了,你再晚几年,精子质量下降,生出来孩子都是傻子你信不信!”

“说什么呢——”

周英驰瞪了一眼丈夫,“不要胡说八道。”

陈博涛道:“事实呀,高龄产妇那危险是自己的,高龄男性,是危害下一代。”

周英驰在下面悄悄拧了下丈夫的腰,“儿子难得回来一趟,别说了。”

陈博涛瞪大了镜片后的眼睛,里头全是赤裸裸的控诉——你让我说的呀!

周英驰白他一眼,将面前的碟子往前推了推,“葱油拌面,妈自己熬的葱油,你最喜欢的,多吃两口,看你都瘦了,一个人住没人照顾,成天吃外卖对身体不好,有空呢就多回家,反正呢,我做两个人的菜是做,做三个人的菜也是做。”

陈洲吃了几口面,放下筷子,抽了纸擦嘴,陈博涛很警惕地看着他,生怕他擦完嘴要反击。

“我吃饱了。”

然而他的儿子没有反击,站起身对他们点了点头,“爸、妈,你们慢慢吃。”然后就进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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