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北微瞥了陆清雅一眼,“到底要怎样,你才愿意把那个镯子给我?”
她双手随着脚步有节奏地前后摇晃着,左手腕时而闪过一丝反光。
陆清雅转头看着墨北微,笑容温柔甜美。
“不可能。”斩钉截铁回答用温和语气陈述出来,“你死了这条心吧。”
“小气鬼,一个镯子而已,我又不是白拿……”墨北微小声嘀咕着。
还是直接强抢了吧。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这么说着。同时,另一个声音在说,不能对恩人属下这么做。
陆清雅上下打量了墨北微几回,同样轻声地回答:“你愿意给,我还不愿意要呢。”
“……白送?”墨北微用怀疑目光看着陆清雅。
陆清雅嗤笑一声,转过话题,“明天冗官们肯定还是会回来,天真红秀丽会怎么做呢?真是期待啊……”
对这个青年恶趣味已经懒得评论墨北微没有搭话。
虽然她也认为红秀丽做法有些失当。
红秀丽自己也是冗官,自己问题都没解决,还要去管那些冗官们——她完全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把“女性官吏”彻底赶出朝廷吗?
想到这儿,墨北微扁了扁嘴。
似乎她自己也会是帮凶之一啊。
“话说回来,那种情况下你居然能睡着……”陆清雅俯觑着墨北微,戏谑眼神表露无遗,“真是出乎我意料。”
“如果一直看着那些嘴脸,我恐怕忍不住想要动手。”墨北微哼了一声,“真亏你能兴致勃勃地看到最后。红秀丽以为你是个大好人呢。”
“啊,那是因为我很亲切啊。”陆清雅毫不羞赧地说。
“你亲切?那我就是天下第一聪明人了!”墨北微毫不客气地拆台。
陆清雅看着墨北微,过了会儿,不可遏止地大笑。
“你很有自知之明嘛!”
[……大笨蛋。]这句话颇有恨铁不成钢意味。
这样两个声音几乎同时进入她脑海。
墨北微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顿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郁闷感。
陆清雅和“亲切”当然是完全不搭边,甚至是完全相反,按照这个逻辑……
黑发少女阴沉着脸杀气腾腾地走着,旁边浅色短发青年则笑得欢快无比,这种怪异组合使得过往人们不自觉地投以注目。
墨北微跟着陆清雅一路走回了陆家在贵阳府邸。
“真不明白葵长官为什么让你住到我这里。”陆清雅语气里有些不满,却已没有才听到这个命令时强烈抵触了。
“因为你太招人恨了。”墨北微咬着牙回答,“你以为我想住这儿?”
陆清雅哂笑,“那来到这里你不是也很危险吗?”
虽然这么说,他却半点没有担心意思在里面。
作为“监察御史”,又是“官吏杀手”,他很清楚自己招惹敌人不会少,暗杀事情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若是住在陆府,就算被牵连误杀也没什么可稀奇。
墨北微没有回答。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陆清雅话正确得惊人——不管怎么理解,都是正确。只是他本人还不知道这一点而已。
陆家仆役见到两人纷纷行礼,态度之恭谨甚至不像是对待一个“少爷”,倒像是对待“老爷”。
大约四五次后,墨北微忍不住开了口,“你们家……没有长辈住在这里?”
沉默片刻后,陆清雅微笑着回答:“没有哦,这里‘陆’家人只有我。”
“……抱歉。”
墨北微干脆道歉令陆清雅挑起了眉梢,他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
“你就住这里。”
这是一间干净整洁厢房,一看就知道经常打扫。虽然缺少一些装点陈设,但是作为休息已经足够了。
墨北微粗略地看了看房间,走回原地,叹了口气。
“你住哪儿?”
这时候问这个问题不免显得有些怪异。
陆清雅神情变了,一种说不清晦暗蒙上他脸。
“你问这个做什么?”声音冰冷而略带沙哑,就像刀刃从岩石上划过。
“我被命令要‘保护’你。你住在哪儿,我自然也得在哪儿。否则出事时候怎么能及时赶到?如果你不介意被人砍上几刀我才赶到话,我完全不介意住哪儿——当然,那也要你命大到没有被人一刀砍死。”
墨北微白了他一眼。
陆清雅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保护我?你?你?!”
他声音逐渐拔高,最后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一般,捧腹大笑,末了冷冷地挑着眉梢,满脸讥诮和鄙夷,“我还不至于需要女人来保护。”
可能是因为陆清雅反应过度,墨北微反而平心静气了。
她左右看看,拿起桌上茶杯杯盖和杯托。
在陆清雅疑问出口之前,她左手扣着杯盖,拇指抵着边缘,扬手掷出。
如电光闪过,眨眼间杯盖钉在墙上,只余下一个半圆在外面,另一半显然嵌入了墙面。墙上涂料没有半点剥落,甚至没有裂痕。
没有给人惊讶时间,又一道白影破空,画着美丽弧线,叮一声撞上了嵌进墙面瓷质杯盖,白影依旧旋转着,画了一道弯弧飞回了墨北微手中。
她摊开右手,瓷质杯托完好无损。
陆清雅快步走到墙边,轻轻按了按凹坑边缘。
上一刻这里还嵌着一个杯盖,现在只有一地碎屑,根本看不出原形,就连嵌进墙里部分也化为粉末,轻轻敲击旁边墙面,粉末扑簌簌地掉出来。
他转身走回墨北微面前,脸上讥讽鄙夷全然收起,只余下惊异。
联想到近几个月一些离奇灭门案,陆清雅福至心灵地问道:“你……莫非最近出现‘勾魂幽灵’是你?!”
墨北微愣了,“……那是什么?”
“接连灭门惨案中极少幸存者供词虽然千奇百怪,但有着相同部分,凶手在晚上出现、擅长暗器、行动如鬼魅、身形纤细、黑发黑眼。”
“不可能有幸存者!”墨北微当即反驳,她确认过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才会离开。
这也就等于直承是凶手了。陆清雅怔了怔,“……真是你?”
不对劲。
两人几乎同时发觉了古怪地方。
默认是“凶手”墨北微肯定“没有幸存者”,作为“监察御史”经手过“灭门案”陆清雅则肯定证词无误。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有人泄露了墨北微情报出去。
[……被人家耍了,设计并不高明,却实用很啊。]司徒谨轻笑着续道,[果真是恩情难报啊……]
墨北微咬紧牙关,心中怒气升腾,右手握拳,发出喀喀喀声音。
“旺季、孙陵王、凌宴树……”她声音没有往日清冷,低低、满溢着杀意,“不管是谁,让我查出来……”
恩怨分明是她原则,否则她不会因为报恩受制于人。
那些自发迈入官场斗争人,理应早有觉悟。所以,就算接到那人给她“灭门”命令,她也能切实地执行。官场如战场,上阵者须有死亡觉悟。若是这范围之外普通民众,她反而无法毫不犹豫地下杀手。
将她当做“利刃”一般使用,却设下这种计谋,这算是什么?给她冠以罪名,然后呢?
她墨北微恩怨分明,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若是仇怨,以牙还牙、分毫不欠。
陆清雅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你要怎样?”
墨北微左手掐着手印,发动精神异术•宁静。
宁静效果非常好,很快就平复了她杀意,让她冷静下来。
再次开口说话时候,墨北微平静地说:“你住哪儿?”
她竟把话题绕回去了!
陆清雅颇为惊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她这么快就能冷静下来不禁有几分赞赏。
“跟我来吧。”他这么说。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最终陆清雅耐不住好奇,“你是什么人?”
如此年轻,却拥有一刻之内灭人满门武技,到底是什么人培养出来?为了什么培养出来?如果是旺季大人主意,为什么又要这样设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