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我乃起居郎(26)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风承熙将奏章往她怀里一扔,“满纸废话,不知所云。驳回。”

叶汝真:“…………”

风承熙像是第一回 出宫似的,好像看什么都挺新鲜,拿起桌上的青玉镇纸瞧了瞧,摇了摇头:“如此俗物,怎配叶卿?”

搁下镇纸,又去打量砚台,抬手之后,却拐了个弯,拿起了砚台旁边的一叠宣纸。

“!!!!!”

叶汝真手指一紧,差点儿从地上抠下一块地砖。

她小时候在族学私塾里混过几年,年年都是垫底,字写得毫无章法。

为着写辞呈,她把叶汝成的笔墨全翻了出来,临摹了一遍又一遍,却始终不得法,字还是写得四仰八叉。

最后还是白氏看不下去,出手替她抄录了一遍。

此时被风承熙拿起来的,正是她练字时留下来的罪证。

叶汝真努力稳住心神:“这……这是舍妹练的字,不成样子,让陛下见笑了。”

风承熙闻言笑了一下。

笑得无声,却意外地温柔。

“起来吧,都说了我今日是郗明德。”他的声音都轻快得很,“你在家里教令妹写字,在宫里却学起令妹的字,兄妹二人教学相长,倒是有趣得很。”

叶汝真暗暗地舒了一口气,他说的是入职第一天她胡乱写起居注的事,那一番鬼都不认识的狂草确实是她的墨宝风格,“臣当时也是无计可施,还望陛下恕罪。”

叶汝成的书房陈设简单,墙上没有字画,架子上也没有古董珍玩,唯有花架上养着一盆兰花,已过了花期,兰叶疏朗,意态出尘。

风承熙在书架前转了转,抽出一本翻了翻,“叶兄,你一个读书人,怎么连本《中庸》都没有?平日读的都是些什么?”

他翻到封页,“……云间郎,《月娘拂云记》……什么东西?”

叶汝成确实是一等一的不务正业,考完明经,四书五经就全扔了。

至于这《月娘拂云记》,一听名字就知道,是市井坊间人常看的话本子。

书架上有医书、游记、琴谱、农书,但最多的,还是这一类书。

叶汝真十分乐意向风承熙展示出自己的不学无术,热情地道:“这可是好书啊!陛下要不要带回宫——”

话没说完,就感到袁子明在后面猛扯她的衣袖,再回头,见袁子明的脸都青了。

叶汝真不解何意,风承熙已经抬头看她一眼,然后把书一合:“甚好。”

这时叶世泽过来,说厅上已经摆饭了,请二位客人过去用饭。

也不知是不是从白氏那儿听了什么,叶世泽待风承熙十分热情,尽力攀谈。

叶汝真落后一步,正要低声问袁子明刚才为什么拉她,袁子明已是压着嗓子急急开口了:“阿成你疯了?万一陛下知道那书是你写的怎么办?这事你连家里都不让知道,怎么能往陛下跟前凑?要敬上也不是这么个敬法……”

叶汝真:“!!!!”

万万没有想到,她好哥哥不单会吟诗作赋填词度曲,还会写话本子。

“这不是陛下来得突然,把我吓得有点慌。”叶汝真,“陛下怎么会到我这儿来?”

袁子明同样也很慌。

今日上朝的时候就发现不对,他立于螭首之畔,风承熙不时就朝他过来。

望得袁子明胆战心惊,怀疑自己即将蹈上前面几任起居郎的覆辙。

散朝后,风承熙开口把袁子明叫到御前时,袁子明已经连被罢官后回家怎么哭给太爷爷看都想好了。

结果风承熙问:“袁卿和叶卿很熟,对么?叶卿的事,袁卿想必知道得很清楚吧?”

叶汝真听得心头一紧,“你都说什么了?”

袁子明:“你还不放心我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自然清楚得很。放心吧,云间郎的事我一个字没说,如月姑娘更是提也没提,就说些你平时爱做什么,爱吃什么之类的,讲了几件你小时候气跑夫子的事,陛下听得挺开心的,可能是因为听得太开心了,所以就想来瞧瞧你?”

叶汝真:“……”

这叫什么开心?

这是对她起疑心了吧?都开始从别人嘴里打探她了!

不走是不成了……再留下来指定露馅。

“二位在聊什么呢?”

风承熙在前头站住脚,春日的阳光明媚极了,照在他的衣衫上白得发光,他整个人都像是笼在一团光晕里,折扇轻笑,嘴角似笑非笑,“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交情,有什么话是我这外人听不得的?”

叶汝真赶紧和袁子明上前几步,簇拥着这位外人进了花厅。

席面十分丰盛,可以和叶汝真到家第一顿接风宴媲美,再听屏风后微微传出钗环轻轻碰撞的声响,就知道外祖母和母亲都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