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养日常(58)
“非到生死关头,不见真章。”
“平日里,大家谈笑风生,可背地里呢,指不定就恨不得立刻毒死你呢。要不然,那群黑衣人从何而来?”
“你总是对的。”
白扶苏思忖片刻,摆出受教的姿态,抬手搭在她手背上,亲昵却不显狎昵,“那阿月呢?阿月是不是还恨不得立刻毒死我?”
“已经没必要了。”渠月抖开他不老实的手,专心致志吃饭。
“哦?”
“我只是个受制于人的工具。”
渠月声音又轻又柔,也就是白扶苏离得近,才听清,“而工具,不需要太过真情实感仇恨谁,那很可笑。”
她很快将两碗馄饨吃下肚,从袖子里掏出足够的银钱,搁在桌子上,让店家来收:“不用找了。”
得到了一连串的惊喜感激。
渠月顺着河流慢慢走,穿梭人来人往的客流之中,权做消食。
偶然,看见河岸上有买鹊桥河灯的,她忍不住也图新鲜,也买了个,借了店家的纸笔,塞入祈福字条,送水飘走。
“许的什么愿?”
“国泰民安。”
章屠瞅着前面并肩而行的而立,自觉后退了一步,时刻防备着可能发生的一切偷袭的同时,也不至于妨碍到他们。
原本是想把自己当做背景板,不插一句话的,但听着渠月极近敷衍的回答,还是忍不住暗暗腹诽:“国泰民安?这四个字,不管从那方面来说,都跟你不搭边吧?总觉得……上面更可能写着那个赵氏余孽的名字……”
但他的殿下都不挑明,身为心腹爱将,章屠自然不会去讨没趣儿。
只是。
他不做的事,有的人做。
“不对劲。”
涂着胭脂色的纤细手指,将河灯里的纸条碾成一团,丢入身下水波盈盈的池塘里,望着纸条一点点被河水洇湿,墨迹化开,没入水底,低垂微敛的长睫,遮去眼底的神光,让那双漂亮明亮的杏眸显出一丝幽深。
“哪里不对?”
身侧那人背倚阑干,闻言,微微侧目瞥向她,头顶上方精致的八角宫灯安静燃烧,投下的暖意融融的光,落在他脸上,愈发显得他眉清目朗,唇若丹朱。
“我只说,倘若我是她,我是绝对不会总在白扶苏面前提起哥哥。”
那人笑出声:“也不怪你怀疑她。我这个小师妹,也就识过几个字,平日里最喜欢看的,就是你早已不屑的才子佳人的折子戏,根本没有被好好教养,说是头脑空空也不为过。她若是不做蠢事,我倒要怀疑她了。”
“哥哥既然不信,还问我做什么?!”心头陡然闪过一丝烦躁,连带的语气都不好了。
那人赶紧讨饶:“好好好,是哥哥不好,咱们兄妹好不容易再见,不说她扫兴……”
第39章
也许是入暑后,雷雨天频繁;也许是七夕晚上,走得太久,渠月呻、吟着从睡梦中疼醒。
她蜷缩在床榻之上,手指死死攥着右脚脚踝,难以忍受的痛楚让她身上一阵一阵冒冷汗,很快就把单薄的里衣打湿。
身体不自主痉挛发抖,呼吸也一阵急、一阵缓。
其实,也不是疼。
而是一种令人难以忍受的酸麻胀痛,如针扎,又如锥子凿髓。
然而,这种滋味,却比断骨之痛,更折磨人。
渠月紧闭着眼,眼眶发涩,喉咙里也像是哽着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窗外,雨声潇潇。
潮湿微凉的风,从窗户缝里渗入房中,隐隐可以听见驿站厩里马匹的嘶鸣。
她这才恍惚记起来,自己已经不在那个讨厌的谷里,而是在进京的路上。
因为突遇暴雨,就临时驻扎在了官道的驿站。
马上要溢出口的呻、吟,被她硬生生咽下。
不适如影随形,渠月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冷汗将她额发打湿,一缕缕的,黏在鬓角。她捏着脚踝的手指发泄一般,力气一下重过一下,近乎骨裂的痛楚却只能稍稍缓解不适,无法根除。
这让她更加烦躁。
以至于都没有发现,有人推门而入。
“阿月,怎么了?”
黑漆漆的房间里,突然燃起灯台,过分明亮的烛光,闪得渠月眼睛疼,脑仁也开始一阵阵跳着疼。
陌生的环境,杂乱的声音,以及聒噪的脚步声,都一点点撩拨着她本就濒临爆发的情绪。
“出去——”
然而。
出去,是不可能出去的。
白扶苏走入房里,饶过兰草屏风,瞧见她正拢着薄衾,倚坐床头,大概因为愤怒,脸色愈发苍白,两颊也染着醉酒般的潮红。
他心里有数,吩咐守在方外的侍卫去请唐大夫。
自己则无视渠月不耐烦的目光,侧坐床边,掏出帕子,给她擦额上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