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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归(43)

“你想去见鬼姑姑吗?”陆追问。

“无论我想与不想,最后都是要见的。”萧澜道,“倒是你,往后要更加小心,无人知道姑姑的功夫究竟有多高,她若想伤你,我怕是拦不住。”

陆追道:“嗯。”

“不用怕。”萧澜道,“你休息片刻,我送你去青苍山,与娘亲待在一起。”

陆追问:“你呢?”

“萧家的命债还没讨回来,我自然要留在洄霜城中。”萧澜道,“放心吧,姑姑也不会将我怎么样的。”

院中传来脚步声,陆追道:“是林威。”

萧澜起身打开卧房门。

林威微微一愣:“二当家呢?”

“受了些伤。”萧澜侧身。

林威闻言又惊又怒,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内,见陆追满头缠着绷带,肩头也裹了厚厚一层,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是谁如此不长眼?”

萧澜道:“冥月墓的人。”

陆追道:“鬼姑姑派来的。不过我没事,都是皮外伤,只这布带多缠了两层罢了。先说说看,外头怎么样了?”

林威道:“李府的地道被掀了。”

陆追道:“然后呢?”

“然后便暗器齐发,不过我事前已提醒过,所以受伤的人不多。”林威道,“李府家丁被打得落花流水,李银也被绑了,一群江湖人正守着他,而事件从头至尾,裘鹏都未出现过。”

“官府呢?”陆追问。

“有朝廷的令牌,自然全听二当家的。”林威道,“衙役只去李府晃了一圈,不到一盏茶的工夫便离开,还顺道驱散了街上百姓,说江湖事,江湖毕。”

“辛苦了。”陆追道,“继续派人盯着南边的枯树林。”

林威点头:“属下明白。”

“冥月墓的人快要到了,或者八成已经到了。”陆追道,“让我们的人也多加注意。”

林威领命离开,出了门看见酒楼,不忘让老板炖一只老母鸡送去杨柳胡同——毕竟受了伤,要滋补。

陆追拿着勺子,吃得很慢。

萧澜提醒:“你伤的是左臂。”为何右手却连勺子都拿不稳。

陆追索性向后靠在床上,一派懒散大仙之相。

萧澜好笑,接过勺子喂他将碗里的东西吃完。又重新泡好浓茶,烫在那被嘬得嘴儿发亮的茶壶里。

陆追道:“我这是大楚最好的陈年普洱。”

萧澜道:“我不喝茶。”

陆追沉默片刻,自己砸吧砸吧开始嘬茶,有滋有味。

萧澜在旁看得哭笑不得,这一副小老头的样子。

陆追道:“其实你先前也是喝茶的。”

萧澜问:“除了喝茶,我先前还会做什么?”

陆追想了想,道:“做饭洗碗,挑水砍柴,耕地洗衣,织布杀鸡。”

萧澜道:“你接着编。”

陆追继续道:“按摩捶肩。”

萧澜突然按住他的肩膀:“嘘。”

陆追微微不解,用眼神问他:“怎么了?”

萧澜低声道:“外头像是有人在哭。”

第三十八章-出城 究竟是虚弱还是不虚弱

陆追凝神听了片刻, 外头安安静静的, 并没有任何声音,于是道:“你吓唬我?”

萧澜反问:“你会因为这个害怕?”

陆追答:“不会。”

萧澜好笑:“那我吓你作甚。”

陆追眉头一皱:“所以是真的有人在哭?”

萧澜点头。

陆追往他身边蹭了蹭。

萧澜屈起手指, 在他脑门弹了一下:“不是不怕吗?”

陆追坦然道:“有人在身旁, 不靠白不靠。”

“睡一会吧, 还要一阵才会天黑。”萧澜道,“我出去守着。”

陆追道:“为何要出去守?”

萧澜道:“那不然呢?我坐在床边, 看着你睡?”

“看着我睡又如何?”陆追清清嗓子, “你可知——”

“我知道,这大楚有许多人都等着盼着看你睡。”萧澜打断他, 话说出口却连自己都想笑。这般自恋又狂妄的句子, 若从旁人嘴里出来, 难免有些讨嫌,可偏偏说这话的人是他,所以非但不讨厌,反而有几分倜傥翩翩的理所应当。

陆追淡定躺平:“那你还要出去。”什么叫有福不会享。

萧澜替他盖好被子:“睡吧。”

陆追打了个呵欠, 倒是挺快就睡了过去, 萧澜试了试他的体温, 或许是因为失血,微微有些偏低。

于是又从柜中取出一床被子,抖开压在他身上,方才转身离开。

陆追:“……”

天色方才半明半暗,一轮惨淡红月却已经冒了头。萧澜坐在院中树下,将乌金鞭随手放在桌上, 玉坠垂下晃晃悠悠,温润而发出微微光芒,像是一团小小的火。

萧澜伸手握住,虽冬夜寒凉,手心却依旧是暖的。

李府出了乱子,百姓只道那些江湖人都疯了,也无人再敢出门。街上安安静静,没了说话声与脚步声,也没了方才那嘤嘤啼哭。

可萧澜知道,那绝非自己的错觉。

“爹!”阿六也听到陆追受伤的消息,急急忙忙跑回来。

萧澜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道:“睡了。”

“是冥月墓的人做的?”阿六趴在门缝处看了一眼,见陆追的确正在熟睡,方才回到桌边坐下,“他们追来了这处小院?”

“不在这里,而在穿云塔。”萧澜道,“我可否先问你一个问题?”

阿六点头:“说。”

萧澜道:“听说三五年前,长风道人曾去朝暮崖找赵大当家决斗,却被二当家所拦,最后是谁输谁赢?”

“自然是我爹赢了,不出一百招,便将他打得落花流水。”阿六道,“那牛鼻子老道不行,除了嗓门挺大,其余都是平平无奇。”

“这样啊。”萧澜一笑。

阿六不明白:“你问这个做什么?”

萧澜道:“今日刺杀你爹的人名叫邓荒,是长风道人的徒弟,虽也称得上是高手,武功却远不及他师父。”

阿六恍然:“所以他是来给师父寻仇的?”

“不是。”萧澜摇头,“长风道人两年前命丧离境谷,邓荒便投奔冥月墓,成了一名死士杀手。”

阿六道:“说了半天,还是你那鬼姑姑派人要杀我爹。”

“连长风道人都不是你爹的对手,邓荒今日却能伤到他。”萧澜笑笑,“不如你猜猜原因?”

阿六想了半天,然后面目凝重道:“所以你是要炫耀冥月墓另有秘籍,能让邓荒在两年内功夫大涨?”

萧澜表情僵了片刻。

……

阿六对自己的答案极为笃定。

萧澜道:“你厉害。”

阿六盯着他看了半天,狐疑道:“我怎么觉得你这句话,不像是在夸我。”

“怎么会。”萧澜拍拍他的肩膀,“往后三百年,往后三百年,都找不出像你这般能举一反三,触类旁通之人。”

阿六闻言喜笑颜开,淡定搔头。

是吗。

过奖。

陆追在屋内咳嗽。

阿六赶忙放下刀进屋:“爹。”

陆追皱眉,迷迷糊糊问:“你们在外头聊什么?”

阿六直爽道:“在聊为何爹能打得过牛鼻子臭道士,却打不过他的徒弟。”

陆追打了呵欠:“这都是谁?”

阿六道:“牛鼻子就是几年前那长风道人,他徒弟就是今日刺杀爹的人,姓萧的说他两年前投奔了冥月墓。”话说完又想起来萧澜就在院里,于是补充纠正道,“萧公子,萧兄。”

陆追:“……”

萧澜坐在院中,指尖漫不经心绕着那枚玉坠,眼神貌似随意,细看却又颇有几分笑意。

陆追道:“嗯。”

我就是能打得过师父,却又打不过徒弟,如何,难不成犯法?

萧澜觉得自己不用看,都知道他此时该是何表情。

阿六纳闷转头:“你笑什么?”

萧澜道:“我没笑。”

阿六沉默片刻,道:“我又没瞎。”又道,“爹你打我干嘛?”

萧澜起身,也进了屋内。

陆追侧身背对着门,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即便压到了肩膀,也不想回头。

萧澜道:“若是不想睡了,我带你回青苍山。”

陆追只当什么都没听见,半晌才闷闷“嗯”了一句。

萧澜让阿六备好马车,自己回屋将陆追连人带被抱起,径直放上了车。

阿六:“……”

那是我爹。

抱也该是我抱。

陆追却无甚意见,用未受伤的右臂勾住他的脖子,免得自己掉下去,脸缩在被中,只露出一双看似懵懂未醒的眼睛,与一大堆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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