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温差·渡山风(60)

“这次试卷难,正常。”步西岸说。

可是她做完了。

叶全也看到了。

进高中以前,郁温和叶全总分成绩一直差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叶全高,只不过初中没有高中那么紧迫,一分能拉好几个名次,那个时候她虽然时常只比叶全低个一两名,其实总分大概能差十分二十分。

现在她忽然在某种程度超过了叶全,叶全那么敏感,不知道会不会多想。

她想着想着,不由自主把这些年和叶全一起走过来的过程说了出来。

步西岸就坐在那儿,他吃饭快,几分钟吃完,两腿一敞,薄薄眼皮微垂,目光落在对面人身上,听她回忆她和别的男生的过往。

“他妈妈很强势吧,好像一直要求他稳定前三,第一能争取就要争取到,他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他真的很少出去玩,永远都是在学习。”

“但是他其实不是为了自己,你问他以后想做什么他大多数都答不出来,后来会说‘先考上大学在考虑做什么’,有时候我很想反驳他,总要有个目标是不是,但是有时候又有点赞同他,总要一步一步来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口吻像在哄什么小孩。

步西岸忽然就不耐烦听下去了,他觉得自己还是有点男人的劣性根在的,比如占有欲,尽管从前一直在有意无意跟潜意识强调他们之间的差距,但那到底是在心里想的。

总归没有面对面来的冲击力大。

然后他就忽然没忍住,语气不太好地说了句:“还是想的比做的多。”

郁温一愣,有些吃惊地看他。

步西岸有一瞬间想破罐子破摔,想说看什么看,别指望他跟一个不熟的人共情,他不是什么善良人。

但凡跟他熟点的人都知道他脾气上来说话有多难听。

但他忍下了。

他可能还是想在郁温面前做一个日后她回忆起来,至少没有什么太深刻缺点的人。

哪怕她只说一句:“记不清了,就是正常同学啊。”

但是。

这个想法,他以前有过无数次,从里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觉得,不甘心。

可能人心大多都贪,欲/念与生俱来,他只是一个身陷囹圄的凡人。

“额,是这样吧,”郁温想了想,没否认,“但是有人天生就这样吧,可能他自己也没办法控制。”

不能控制生活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步西岸没再说话,只淡淡“嗯”一声,起身:“我出去一趟。”

郁温说好。

那么久了,她馄饨都快凉了。

步西岸走之前好像有跟老板说什么,他刚走,老板就过来给她送了一碗热汤,叮嘱她说:“冷了就把馄饨盛出来在热汤里过一遍。”

郁温想起刚刚跟老板有交谈的步西岸,愣了愣,然后“哦”一声说:“谢谢。”

步西岸很快就回来了,骑着摩托车回来的,下来的时候他手里拎着一个粉色的头盔,郁温看他走进来,没什么表情地把头盔放在桌子上,然后看一眼她空了的碗,转身走到前台,跟老板说话,没几秒,老板递给他一袋东西。

郁温眯眼细看,发现是生的馄饨。

他刚刚走之前就是跟老板交代这个了?

郁温看一眼面前的两个碗,其中一个碗里面的汤已经全喝完,另一个几乎没怎么动。

她忽然感觉有点涌血,脸颊温度没控制住升了升,好一会儿才抿着唇平静下来。

这时步西岸看过来,“走?”

郁温躲开他的目光,点头,正要抬脚走,步西岸声音传来:“头盔。”

郁温“哦”一声,把头盔拿起来。

步西岸先跨坐上车,他两腿支在地上,轻松驾驭不轻的摩托车,少年身影与机车一同立在风里,发丝在风中尽情起伏,像一片稻田。

郁温忽然看晃了眼,直到步西岸偏头看过来,他面庞在黑暗里显得清晰又深刻,唯独一双黑色眼睛深不可测。

其实很难从步西岸这双眼睛里看到他经历了什么。

但又好像确实应该如此,他的经历,怎么能轻轻松松就能从眼睛里看到呢?

“慢走啊。”身后老板居然说一声,唤回郁温思绪。

郁温再次感到面颊升温,她匆匆收回目光,抱着头盔走到车旁边,步西岸提醒她:“戴好。”

郁温“嗯”一声,把头盔戴好,坐上车。

“好了?”步西岸的声音顺着风送到郁温耳边。

戴上头盔以后这些声音听着就不太真切,再加上步西岸声音不大,有些模糊,郁温不确定步西岸到底说的是什么,就身子微微前倾,头歪到一侧,有点凑上了步西岸的耳朵。

她问:“你说什么?”

话音刚落,步西岸很迅速地头往旁边歪了一点,只有一点,但郁温还是察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