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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晚星(116)

作者: 栖遥 阅读记录

“你没滑档。”

蒋惊寒伸出两个指头,从她手里那叠文件中,轻巧地抽出录取通知书,翻开,垂直拎着,送到她眼前。

燕啾凝神去看纸面上的内容。T大一贯的紫色底纸,校门印在下端。少年清秀的证件照印在左侧,左上方明晃晃地写着:蒋惊寒同学。

燕啾怔然抬眼,少年表情浅淡,掩不住眼里的意气风发,声音散漫随意,尾音轻轻拖长,一如既往。

——“这是我的。”

*

尼斯的天总是很蓝。

微风吹过裙摆,栅栏上攀爬的不知名白色小花轻轻晃动,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泻下来,洒在蔚蓝海岸线上,洒在脚边两只小狗身上,洒在她和蒋惊寒中间。

天气晴朗,气氛暧昧又缱绻。

等到Sirius都快在太阳晒暖的石板地上睡着了,柜台小哥从后院端出一盘刚烤好的拿破仑蛋糕,烘焙的香气在庭院里蔓延,燕啾才终于斟酌着开口。

“你……”

“啪。”

一阵白色的丝带混合着亮片,从天而降,在空中飘旋,落在两个人头上。还有一根挂在燕啾鼻梁上。

燕啾:……?

扭头去看,蒋唱晚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站在旁边,手里拿着一个更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礼炮,眼睛亮晶晶,很是兴奋,“恭喜你们考上好大学!”

燕啾:“……”

蒋惊寒伸手,轻轻把她眼睫上挂着的那根细丝带取下来。

燕啾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忘了要说什么,只好大眼瞪小眼三秒钟,留下一句谢谢,匆匆转头走了。

蒋惊寒顿了半晌,掀眼皮子凉凉看了蒋唱晚一眼,“微信转我八千四。”

蒋唱晚:“……为什么?!不是说好你给我报账的吗?!不然我怎么会买那么多?!”

蒋惊寒不理她的哀嚎,望着燕啾匆匆走上阁楼的背影,看她的裙摆消失在转角,蹲下来摸摸Sirius的脑袋,低声道。

“去。跟着你妈妈。”

*

蒋唱晚摸上阁楼的时候,Sirius正缩在燕啾怀里吐舌头。

“南法的夏天很美。”

“嗯。”蒋唱晚倚在门框边,“但我更喜欢东南亚。”

燕啾心不在焉,顺着小狗的毛,“那怎么到这儿来了。”

“还不是因为我哥……”蒋唱晚说到一半,顿住,想起她免税店购物的小一万块,两三步冲到燕啾面前,面容凄怆,隐含泪光。

“啾啾,我哥这一年,过得好苦!”

“……”

燕啾无暇顾及她的一秒变脸,默了半晌,“……怎么说。”

蒋惊寒此刻站在楼下,对着庭院里的大镜子,若有所思。

其实要问他本人,这一年过得怎么样,他大概会无所谓地耸耸肩,说,就那样。如果心情够好,可能也会吊儿郎当地回一句,挺轻松的,足够臭屁。

苦吗?

……其实是苦的。

可是一切带有负面情绪的,不是他私自放弃保送资格后,被学校和家庭轮番轰炸约谈;不是把一切努力推翻,从头再来的勇气;甚至也不是天赋型选手被迫挑灯夜战,埋头刷题的无数个瞬间。

是他深夜航班的那一晚,明明飞在云端,却感觉沉在海底,梦魇缠身,骤然惊醒,耳边始终是那句“我不想欠你”。

是他偶尔从书本上移开目光,短暂发神时,想到的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万一她没那么喜欢他呢。万一,她根本就不喜欢他呢?

是他偶然得知那个没有看成的乐队即将解散,忍着高烧在门口徘徊,却见她和别人并肩。

整整一年里,他只能通过别人知晓她的近况,连关心都需要一再包装转手,装作是别人的好。

……

跟上次分别相似,又不同。

苦涩的依旧是是一个人回家的路,对面阳台永远不会再亮起的灯,空无一人的隔壁座位。

可是怎么比年少时往邮箱里投那些从未期盼过回复的信时,还要难过。

蒋惊寒不知道。

顿悟那天,是暴雨天,他坐在阳台,看她窗沿上的风铃被风吹,被雨打,孤寂又脆弱。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他无法再甘心忍受对面阳台的灯沉寂多年,无法再允许她在他看得见或看不见的地方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那样漫长又难捱的等待,他不想再要了。

山不就我,我就山。

这样就好了。

对于燕啾,他总是像个一窍不通的考生,永远得不到正确答案,却又企图负隅顽抗,决不投降。

燕啾冲下楼的时候,蒋惊寒还在对着那面雕花的宫廷式大镜子发呆。

十几个小时的国际航班,昼夜颠倒的时差,让他的眉梢染上些许疲惫。他对着镜子兀自沉默。小萨摩耶奔到他身边,乖巧地蹭他裤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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