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界外卖员(99)
又有一次,跑出去了,要跳楼,还是那两个家里人,捞着拦住了,扯着手腕上很大一块乌紫色的血瘀。
那是被窗户强行压出来的,学生要伸手去开窗户跳下去,那两个人抓着学生拉,学生不肯松手,那两个人就去关窗户,也不管那只手还在窗棂上抓,使劲关,那只手的手腕上就留了个几天没好的痕迹。
那段时间反正也不去上学,放假的时候,也不是很想出门去,学生就一直待在自己的床上。
那家里也不富余,虽然在这里住了,钱却不多,只是找人借,欠着别人的,一家子许多人挤在一起,住在这里,看着就格格不入。但是,那一家人就是住在这里了。
那一家人根本不像是这个地方住着的人,吵吵闹闹的,以前住在这边,这条路还算得上不冷清,当然也没有那么热闹。
学生好几天没有吃饭,日子还是过下去了,看起来好像一辈子也可以这样过下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学生终于不想去上学了,哭了很久,到处都能听见哭声,走在这条路上,听见那种哭声就很有环绕感,好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钻进耳朵里的那些外面的热闹。”
卫道对这个比喻感到认同,同时对那个故事里的学生有点感同身受。
虽然也不是那么一模一样。
傅蛇的声音也跟着步子慢下去:“学生当然不能不去上学。
哭过之后,学生还是背着书包去学校了。
眼睛是红的,眼泪刚擦,泪痕还没有干完,脸上又多了新的眼泪,袖子湿了半截。
衣服松松垮垮穿在身上,耳朵通红,手腕上的痕迹已经好了,完全看不出来,就是好像根本没有挨打挨骂想尽办法逃跑像逃命一样的时候,好像都是一个梦。
完全都是假的。
学生上了学,跳了楼,死了。
学校没有消息,压得很死,收拾了尸体,其余上学的学生都没有看见。
学生最后还是和一个梦一样,梦中人睁开眼的时候,梦境就结束了。
梦境结束就等于消失,没有人会在乎一个死了的学生。
那家人吵吵嚷嚷一阵,全部都搬走了,似乎再也没有回来。
学校还是学校,家人还是家人,日子还要过下去,别的小孩也在挨打挨骂,但是,再也没有那样一个学生。
挨了骂要骂回去,挨了打要打回去,被讨厌了就不高兴,讨厌别人就说出来,走在路上都会被别的学生用脏话骂,哭是没有用的,可是还是想哭,满脸都是眼泪,在谁面前哭都没有用,但难过的时候是不会管面前的人是谁的。
家里人说不许哭,骂没出息。
老师给学生递纸,无奈又无所谓地笑,要开解,要安慰,但是之后也不管。
学生继续哭,继续过日子,继续上学,继续放学回家挨打挨骂,说自己讨厌那些人。
于是有人说,没良心,没孝心,没教养,没脑子,又蠢又笨又毒。
学生终于还是死了。
大概,对于这个学生,死亡是最好的解脱。”
伍疏慵蹭了蹭卫道说:“那这样死的学生,岂不是永远都不会变成鬼了?”
他嘟嘟囔囔在卫道边上喃喃自语:“好可惜,要是这样就死了,那些难过的事情,岂不是只有自己才知道?
死了没有人在乎,可是活着的时候,那些讨厌的人也不会高兴得起来,虽然是用自己的痛苦换来的,可是不是没有高兴的时候?
反正在哪里都不能高兴起来,不能说自己想说的话,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什么意义呢?
也不能这么说,真糟糕啊,至少,这个学生做了唯一一件想做而且做得到,完全做到了的事情,即使不能变成鬼,也会稍微高兴一点吧?
我是说,啊,如果是那样,好歹不至于再那么难过,不会遇见讨厌的人,不会再被强迫着做讨厌的事。
周围的人完全不能感同身受。
这很正常,但是对那个学生来说,痛死了。
反正别人都不会在乎,为什么要那样惺惺作态装出一副好像不希望学生去死的样子呢?
哭的时候不管,打骂的时候不管,难过的时候不管,什么都不管,打骂起来了,管了?
好恶心。”
伍疏慵抱着卫道蹭了又蹭,一时不想松开,这种时候还记得对卫道低声说:“仙长,他说故事真的没有天赋,也不好,要不是之前铺垫说真有人死,这种故事讲出去,根本没有人愿意听愿意看愿意管,啊,对,就像故事里那个学生最后的结局一样。我们回去吧?”
他的目的就没有变过。
卫道当然不为所动,推了推:“你太热了。”
伍疏慵没料到卫道会这么说,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温度,本来还想说,我一点都不热的,但是感受了一下,真的热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