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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味仙(147)

贯穿他身体的锁链牵扯出更多温热的血液流淌蜿蜒,他一次次被强大的气流震开,却又偏要一次次朝她而来。

海水激荡,山石震动。

身体几乎要被缠裹住她身体的雷电一点点撕碎,她极度清醒,也极度痛苦,痛得她失声大哭,可满天的神仙都在云端看她,一双又一双的眼睛神情冷淡,仿佛被世人供奉在庙宇里的他们,从来都不曾将为神的慈悲与怜悯留给她分毫。

泪水几乎盈满眼眶,他们的身影在她的眼睛里模糊成了扭曲可怕的影子,内心的恐惧与无助随着身体越发剧烈的疼痛而更为放大。

模糊间,她似乎又听见他在唤她:

“小蝉!”

少年的声音嘶哑哽咽,好像他从来都不曾这样绝望过。

“你叽叽喳喳的话总说不完,你这个‘婵’字应是有误,”

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蝉鸣声重的夏夜,红衣少年与她同坐在门前的石阶上,忽而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那棵老槐,浓荫里蝉鸣如沸,不知疲倦,“合该是那个‘蝉’字。”

蝉声渐远,他的声音也变得模糊。

耳朵最先流出血来,视线也慢慢被染红,意识消解,身体破碎。

那一年十四岁,辛婵的人生就此尘埃落定。

许多场景交错重合,有时清晰,有时朦胧,辛婵沉湎其中,总能看到那一道殷红的影子。

一世酒家之女,她死在十四岁。

一世农户之女,她死时还尚在襁褓。

一世亡国公主,她死在颠沛的战火里。

一世眼盲医女,她死在一个人的怀里。

一世潦倒乞丐,她随一个人浪迹人间,成为夫妻六载,她最终还是死在二十三岁那一年。

“小蝉,不论你在哪儿,我总会找到你。”

“我不信这世上就没有救你的办法,小蝉,你等我。”

他的声音好像离她很近,

仿佛就在她耳侧轻轻呢喃。

辛婵骤然睁开眼,在满眼模糊的水雾里,望见嶙峋的石壁上,镶嵌的一颗颗散着冷淡银辉的明珠。

泪水几乎沾湿了圆枕,辛婵脑海里仍是那些交织错乱的记忆,她的太阳穴疼得剧烈,用衣袖擦去脸上狼狈的泪痕,她勉强支撑起身体。

只是才一抬起眼睛,她的瞳孔便紧缩起来。

殷红的血珠顺着那早已被血水浸透的裙摆一滴滴流淌下来,被绳索束缚悬空的那两个女子血肉尽失,只剩下两副空空的皮囊,以及堪堪挂在她们身上血色斑驳的衣裙。

辛婵浑身血液几乎冷透。

“姐姐,你终于醒了。”一道娇软的声音蓦地响起,仍如往常一般带着几分天真纯然,但这么冷不丁的一声,便令人毛骨悚然。

辛婵一见她,便强撑着身体站起来,但还未走下台阶,便被半透明的光障震得倒在石床上。

她额头上满是汗珠,一张脸苍白得不像话,力气已经十分不够,便是此刻连质问那少女的声音都显得绵软无力,“莲若,你这是做什么?”

“姐姐,你应该已经恢复所有的记忆了罢?”

莲若轻轻地笑起来,她走动之间,脚腕上的银铃响个不停,“你当初将有容当做朋友,可她呢?却背叛你,伤害你,给了你重新活过的希望,却又亲自用一柄剑,刺破了你所有的生念。”

她伸出手指,又指向那已没有了声息的有容旁边悬挂的女尸,“这个予明娇呢,起初挟恩图报,逼着你替她去死,后来又处处为难你,羞辱你,”

莲若回过身,看向辛婵时,她面上的笑意渐渐收敛许多,“姐姐,这两个女人一个前世杀你,一个今生害你,我都替你一笔一笔地记着这些账呢,如今,她们也才算是还清了。”

“莲若!”

辛婵几乎憋红了眼眶,她不忍再看那只剩一副皮囊的有容,如今几辈子的记忆在她脑海里交织,她只一看有容的脸,就能想起魔灵住在她身体里的那一世,她和有容之间经历的种种。

“你是在逼我,”

过了半晌,辛婵重新抬眼,对上那少女的目光,“你杀了她们,就是断了我的后路。”

有容是昆仑神君的徒儿,杀了有容,就等同于莲若替她同神界彻底撕破脸,而予明娇,是业灵宗少君赵景颜的未婚妻,经此一事,不只是赵景颜,修仙宗门里,怕是也没有什么人肯再相信她了。

莲若闻言又轻笑一声,她走上石阶,隔着光障坐在阶梯上望着她说,“姐姐,还有一件事,我还没同你说呢。”

“那丹砂观的观主善微亦是个伪善的老道姑,她设局害你,还把林丰折磨成那副样子……她也该死。”

“莲若,你……”

“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