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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纨绔与高岭花(591)+番外

作者: 噗爪 阅读记录

薛景寒没应声。

颠倒寺的住持,与他相交不多。当年甫一见面,那人便说他心有迷障,恐踏错前路,须得时时自省,常记仁德。

他没有什么仁德,也不觉得有别的路可选。深陷泥沼之时,苏戚来了。

笑着闹着,对他诉说喜欢,兴致来了击坛而歌,唱道“共枕河山天为被”。在昌宁节送花灯,于晚来馆前带着一身血落进他怀中。她说他不算好人,但她知道了他真实的样子,还愿意拥抱他。

薛景寒想,最起码有一点,他和巫夏是一样的。

他们都贪恋耀眼又美好的事物。

譬如阳雀花,譬如……

薛景寒沉默着下了山,没回薛宅,而是转道来到落霞庄。

他需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

单只是回忆过往,并不能改变什么。他忘记审视自己的情感,或者说,他下意识否认了那些东西。不管颠倒寺的对话是臆想还是别的,总归提醒了他。

杀戈目送薛景寒走进酿酒的院落,犹豫许久,出去又回来。

“也许大人需要这些。”他将厚厚的书信堆放在地,“先前没拿出来,是担心大人将其损毁。”

因为头痛发作,薛景寒已经砸坏很多物件了。杀戈怕这人以后会后悔,干脆将这些书信收着,一直没拿出来。

“我知道了。”薛景寒听得出杀戈话里的提醒,“为何现在决定给我?”

杀戈低声道:“大人看着轻松了些。”

薛景寒流露出微微愕然。

他之前很不轻松么?

杀戈离开院落。在馥郁的酒香之中,薛景寒拿起一叠书信,翻开来,纸上均是自己的笔迹。

——吾妻亲启。

这是他奔赴栾陵途中,写给苏戚的信。

——夜里惊梦,不复睡眠。恐人事变迁,忘却尘缘,故有此一记。

——太安元年八月初,永安郡,道中休憩。我很想你。

……

苏戚咬着果子在街上行走。午后的阳光有些酷热,即便有斗笠遮着,脊背依旧全是汗。

这果子是路边的婆婆给的,没花钱。她跟婆婆打听了附近情况,但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铁铺啊钱庄啊都不需要伙计和护卫,连酒楼客栈也不缺跑堂。

苏戚并不气馁。她边走边张望,遇着店铺就进去问问,非常诚恳地表示除了苦力活儿别的都能做。

可惜忙了大半天,仍然没结果。

唉,时运不济。

苏戚觉着自己不算废人,怎么就找不到挣钱的营生呢?上辈子读了那么多书,能和人比拼棋艺,能写文章,拳脚功夫也不错。按理说穿越人士自带金手指,哪怕最古早的穿越文学,都知道让主角吟诗作对,惊艳四座呢。

但是在昭月城,没人关心你会不会作诗写文,至于下棋,能挣钱的那种叫做赌。赌坊倒是有,里面谁下棋啊,来钱太慢还费脑子。另外,无论是酒楼还是私宅,哪家都不收护卫,理由是人手够用,不愿花这个闲钱。昭月城还算太平,若有人闹事,官府自会尽力抓捕。

苏戚也是今天才闹明白,这座城一切向钱看齐。有人犯罪,官府的差役反应很快,毕竟抓住凶手就有可能捞钱。

正因如此,昨儿个她抢了恶霸一小块碎银,被百姓大肆嘲笑——冒着被抓捕的危险抢人,竟然只敢拿这么点儿钱!都不够交赎金的!

当然更多的人猜测她和王姓纨绔有爱恨情仇,故意打人泄愤。

苏戚转悠了半天,除了弄清城里的规矩以外,还听到许多乱七八糟的传闻。比如王姓纨绔已经交钱回家,李寡妇似乎打算搬走。再比如东街的打铁铺子倒闭啦,住在西边儿巷子里的穷学生爱上了同窗,表露心迹反被拒,好一场可悲可怜的断袖恋情。

人们议论最多的,是新近发生的浮尸案。

昨天清晨天蒙蒙亮,城外河面飘来一具泡发的死尸。人们把他打捞起来,顺便报了官。尸首如今已经被认领,确是开绸缎铺子的孙掌柜,年逾五十,膝下有一双儿女,均已成家。

听闻官府打捞到父亲尸体,这两个儿女一路哭喊着跑去认人,回来以后便在家门口挂起了白布。

百姓之间都说孙掌柜是外出运货的时候,被人谋财害了命。因为尸首的脖子彻底折断,且有绳索样的勒痕。

现在孙掌柜的尸体还停在官府,仵作正验着呢。

……

与外面的议论恰恰相反,站在尸首旁边的仵作直起身来,叹口气将染血的刀子扔进盘中:“卑职实在判断不出来啊。”

县尉站在阴凉处冲他吹胡子瞪眼的:“怎么判断不出?肚子都扒拉开了,不是没啥问题么?肯定是被人勒断了脖子扔进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