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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纨绔与高岭花(187)+番外

作者: 噗爪 阅读记录

正如此刻,难堪与欢喜反复冲击理智,如同最煎熬的精神拷问。

房内,苏戚按住衣襟,笑着说好。

她不知晓薛景寒的心理挣扎,只当他羞赧还要面子。这样别扭的性格,也很让人动心。

等浴桶重新换水后,苏戚仔细泡了个澡,总算浑身舒畅,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没在房内呆多久,薛景寒便差人过来,请她去隔壁谈事。

大晚上的,还有什么要紧事?

苏戚心里好奇,随意束起半湿的长发,进到隔壁屋子里。薛景寒坐在书桌前,已经换了一身天青衣衫,手里翻阅着薄薄书册。见苏戚到来,他指了指身边凳子:“坐。”

苏戚依言坐好,薛景寒把书册推到她面前。

破损卷边的封皮,隐约写有“万悔”“罪书”等字样。

苏戚毫无来由地想起小粥山上水匪临死前说过的话。

“万悔录?”

“嗯。”薛景寒摘掉她脑后歪斜的玉冠,用手指梳理着乌发,将散落的发丝拢起。“你翻开看看,里面有你想要的真相。”

苏戚打开封皮,映入眼帘的,是密密麻麻的姓氏与官职。很多人她都有印象,在那本偷来的卷宗里,也曾记录过。

是建宁一八年,江泰郡水患后,遭受调任与革职的官员。

但这本册子里记载得更细,更多,人数远远超过了她所知晓的名单。

“与水患旧案相关的官吏,几乎都被写了进来。下至筑堤兵卒,上至……卞文修。”薛景寒念出太尉的名字,示意苏戚继续往后看。“我想,你应该也已经猜测到,整件事是针对先太子沈庆安所设的局。突然暴涨的江水,和白日闭门不开的酒宴,都是刻意为之。”

苏戚一页页翻阅着,册子里写明了朝廷与地方官吏的勾连关系,直指此事背后有太尉授意。前任郡守牵头,与属官共同策划了这场天灾。

沈庆安率轻骑来江泰郡治理水患,殚精竭虑日夜不休。众官员百姓并肩作战,上下一心,沈庆安不疑有他,壮志踌躇想要做好先帝委托的重任。治水初见成效时,郡守设宴接风庆祝,将沈庆安留在柳林县治所内,并命令兵卒破坏上游多处堤坝。

再次暴涨的江水倾泻而下,淹没白水安城柳林等乡县,前线奋战者死伤不可计数。

“前往安城途中,我见到一座旧坝,内封胶土,藏匿空竹笼。”苏戚盯着纸上文字,“当年留下的堤坝,在这次水患中尽数冲毁,难以充当罪证。”

“修筑堤坝的兵卒和苦力,尚有存活者在世。虽然藏匿在外,有了这本万悔录,便能继续搜查。”薛景寒梳理着她的头发,将玉冠扣好,“物证不在,人证也能用。”

苏戚继续往后看。

治所酒宴进行到中途,沈庆安多次想要离席,都被官员以劝酒名义阻拦。城外江水泛滥,传信兵奔跑回城求援,隔着门大声号哭。

门内,兵卒持刃围住沈庆安,他进退不能,只能看着众官员饮酒欢庆。

即使贵为太子,在卞文修把持的江泰郡,不过螳臂之力而已。

足足半个时辰,治所内欢歌宴饮,墙外哭嚎声毛骨悚然。

等沈庆安终于忍无可忍,不顾一切往外闯时,没人再阻止他。他顺利奔出治所,见到的,只有人间炼狱。

案情复述就到这里。苏戚再翻一页,纸上字迹变得潦草许多。

——愚有愧,酒宴战战兢兢,只敢奉承郡守,又因挂念家中妻儿,无法忤逆五皇子与卞氏。

——然每逢入梦,冤魂泣血,斥咄祈求,字字如烈火焚烧五脏。故多年行走查访,终于知晓堤坝修筑详细内情,与太子亲随死亡真相。

下一页,写的是江水暴涨时,亲随骑兵察觉异常,与前线官兵发生争执。除却最初奔回传信的人以外,剩下的尽遭屠戮灭口。

“沈庆安他……知道这些事么?”苏戚问薛景寒。

薛景寒回答:“应当知晓。传信兵虽然不清楚后来的事态,但江水退却后,收殓同伴尸身,怎能不明白死因。”

“可是沈庆安未曾指控江泰郡官吏,甚至没有申告自己的冤屈。”苏戚回忆卷宗记录,“他认下了这些罪名,险些被废太子。”

“也许他觉得自己有罪。”薛景寒眼底闪过晦涩情绪,“罪在行动轻率,信不该信之人,致使百千百姓无辜死伤。”

苏戚认真听完,说:“他似乎是个很正直的人。”

薛景寒没答话。

苏戚翻完书册,在末页找到著述者的姓名。

王念,江泰郡主簿。

一切都好像连起来了。经历水患旧案的王念查清真相,写成万悔录,寄给任职白水县令的李明渊。随后,他怀抱着长久的愧疚,吊死在柳林县外的堤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