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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榕(47)

作者: 星旅 阅读记录

“我要那虚名何用,不过徒增烦扰罢了,温公子好意我心领了,但此事还是作罢吧。”

温景州方才提议确是真心,她的来历已被看透,也无回返之能,以后终要在此求生,予她盛名也是为了她日后所虑。她所忧木秀于林之患,他非是无有考虑,只是出口的瞬间所想竟是有他为靠无人敢欺之念。

而她的拒绝也将他从如被迷了心智的想法中迅速清明,不知何时掌在她侧脸的手缓缓收回重负身后,似要将那热烫软嫩的触感擦去般无意识五指摩挲了下,而后缓缓合拢。

“倒是我思虑不周,此事确为不妥,如此,我便以清平街上两间兴隆旺铺送予你作为回馈。”

见她红润的唇微动欲有开口,他眸中微暗,继而说道:“此事我已决定,莫要再做拒绝。”

听出他语中强硬,南榕便未再固执推辞。虽最终仍是受了他的馈赠,但若能寻得归去之机,届时再将铺子重转至他名下便是。

“既如此,那我便愧受了。”

*

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南榕整个人都轻松了。而自那日他说送她铺子后不久,便有自称粮铺与珠宝阁的掌柜入府在院中拜见她这个新东家。

与之一同送来的还有金银无数,与往年账册。是以如今她手中有钱可出钱买力,再麻烦春来与温府中人时便莫名多了底气。

但这振奋也不过转瞬而逝,说到底也还是花用他人钱物罢了。

温景州考完不久,便有消息传来,道是他考中了前十第五,参加殿试成天子门生已指日可待。

也许是因为要预备殿试,虽他人已回府,但近些时日,二人却见面甚少,南榕虽有失落,但也理解他此时需全力以赴的心情。

至于那日他突然那般郑重且带有怜惜拥抱她的事,可能只是一时感触罢。

算一算自开始医治眼睛至今已有快两个月,除却比先前头中愈显轻明,双眼时刻清爽水润再未有疲累干涩外,视线之内仍是一片黑暗,

前阵子因心中装着压水井的事不觉日子过得慢,也未急于眼睛何时复明,而如今心中无事,不仅深觉无所事事,也开始不由自主焦虑半年之期已过三分之一,却朦胧之光也未能见过,还有四个月时间,到时她真的能重见天日吗?

南榕知道这些多愁善感全是因为自己太过清闲所致,再直白些,就是太闲了。

从前她虽也身处黑暗,也盼着能有朝一日再见光明,可那时她无依无靠,她有一份工作可以挣钱养活自己,也是来证明自己虽双目失明,但非是无用的废人。

可如今,她不需要工作便有银钱到手,不需要自己费心便有人为她增减衣物,饿了有人备膳,渴了有人端茶递水,她除了能坚持生活自理,俨然已如米虫一个。

这种衣食无忧不需要为了钱发愁的日子许是很多人,也或是从前的自己想要过的日子,可对现在的她来说,却是一种变相的负担与焦躁,

她需要有一件事,或是什么事来做,让自己有所依托,不再胡思乱想,不是静心养性陶冶情操的下棋,而是能够让她证明自己有用的事情。

南榕深吸口气,将负面情绪压下,仰望着黑暗后面的蓝天的脸垂下,偏头问道:“春来姑娘,我记得你曾说识字是吗?”

春来被她忽然出声问及微怔了下,忙如实答道:“回姑娘,奴婢认是认得,却识字不多。不知姑娘此问可是有事吩咐奴婢?”

不多不要紧,只要认识些便可。

南榕点点头,边往院中桌凳处走,边与她说道:“麻烦你将之前粮铺的账册拿出来,自最早的年份月份念给我听,若有不认得,或不确定的字,可将字的笔画描述与我。”

南榕虽未学过会计,但账还是会听能算的,而自春来口述中这账册的进出又都记载的清晰明确,但凡学过数算之人都能听得明白。

而越听,她心中便越是惊讶,她本以为水至清则无鱼,这账册上怎么也该会有些把戏,却不想直念了两本,她都不曾听出有何猫腻,如此干净,一时不知是该赞温公子治下有方,还是那店铺掌柜真乃难寻一见的本分之人。

还有春来,都说下随上,仆从主,此话也当真不假,那温公子谦逊有礼风度翩翩,这府中婢女说话行事也谨言慎言不妄自尊大,说是识字不多,可如此多字,却不见她有一刻停顿卡壳,

“辛苦春来姑娘,今日便先到此,你且去喝杯茶休息吧。”

虽账册不厚,一本也就一月的数额,可如是一通念下来却也有些口干,春来知她素来仁心和善,常以己度人,便未假装客气,应了声后便将已念过的账册单独放于她左手边,而后退后两步福身行礼才退步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