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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榕(146)

作者: 星旅 阅读记录

三日后,天子病重,着太子监国,晋太傅温景州为首辅,领内阁朝臣共辅国政。

皇宫,天子寝宫,

初春已至,犹带冬日寒凉,金砖铺地,乌木做梁,奢华偌大的寝殿之内门窗紧闭,便是壁灯燃点,殿内却仍是显得昏沉,

浓郁刺鼻的药物之气中掺杂着股龙涎香气,越让这密闭的殿中更添浓稠,倍觉压抑。

时年五十有九的天子此刻正靠躺在龙榻之上,浑浊发黄的眼斜斜看来时,配着褐斑盘踞病态衰老的脸更显出几分可怖来。

“太子终究年幼,既震不得朝臣,亦,稳不了朝纲。太傅,”

温景州垂眸站在龙榻外两米远处,闻天子召唤,展袖应道:“臣在。”

峼帝久病多年,至如今已起不得身来,便连双眼也模糊至非近到眼前不能识物,他侧头看向榻外茂林修竹风度卓然,才智无双年轻力盛,富有勃勃生机的身影,嫉色自浑浊的眼中一掠而过,转瞬又恢复深沉,“上前来。”

“臣遵旨。”

温景州近至榻前停下,清冷的眉眼微垂,俊挺的身姿优雅从容,任榻上久病的天子深沉审量。

虽他的面容仍然模糊,也只是静静立着,但周身可纳万物处变不惊的气度却不容人忽视,如斯人才,如斯人物,若是我夏氏子孙,何愁大夏不能重现辉煌,开创盛世。

可惜,可恨呐...

“满朝文武,唯柏卿能担朕之重托,太子敬柏卿为师长,众臣亦尊柏卿为群臣之首,便是朕的皇子,亦敬柏卿而避你之锋芒,”

天子虽如叙话,但其中之意却明射他隐有臣压主之势,身为臣子此时应诚惶诚恐,自表忠心以打消天子顾忌,

然温景州却面不露惊色,身不显慌张,

人愈老,便愈惧怕死亡,命不久矣之人,自更留恋尘世繁华。身为一国之君,手掌天下万里河山,其求生之意自更比人强,憾死之心,自也比旁人更深。

然纵是权势滔天,可翻云覆雨,却唯独生老病死不可掌控。

即便此时他许是后悔推他上得高位,却也如他所言,他需要他为他稳固江山,扶持新帝,他也更知,他此番言语真意何在。

华贵的紫色官袍在龙榻前的盘龙宫灯照耀下愈显华丽威仪,温景州舒展袍袖向已起不得身的天子长施一揖,而后直起身,抬起头,清冷的深眸沉静如初,“圣上于臣有知遇之恩,太子于臣有敬爱之情,臣,立足朝堂一为忠君,二为国民,三为抱负得展,臣心所向,从未或忘。”

他的为人,峼帝掌不了七八,也能掌得了五六,虽如今身在高位,却从未有得势张狂,肆意朝堂之意,若非如此,他不会放任,甚至是推送他高居众臣之首,

而他越是处变不惊,镇定从容,他便就愈是放心,掌权而不弄权,清醒自知,最重要的,是他的身上,眼中,无有野心僭越。

峼帝与他对视许久,忽地点头一笑:“朕宾天之日,便是太子登基之日,亦是太傅摄政之时,唯望柏卿,不忘初衷。”

*

南榕陷入了僵局,也随着温景州被以首辅之尊摄政正式执掌朝纲开始,她便愈觉无形的压力与焦虑,

解禁令一事似就那般过去,而他看似退让一步,可由她每隔几日有他陪同去到涛声院待上半刻钟,却无任何进展,她亦再次将温府里里外外每一个院子,每一个地方,都仔细看过,也都未再有任何发现。

现下已是三月,距离大婚之日仅有一个月余,她就要被安排着与一个心中抗拒,甚至有时觉得可怕的男子成婚,或许将来还会被迫着怀了身孕,

无尽冰冷的寒意蓦然席卷全身,暖阳春日下,南榕竟生生打了个冷战,她真的就要这样束手待毙,将自己搭进去,只为不知年月的争取等待一个回家的机会吗?

他对她严防死守,她的所有动作都在他的眼皮底下,她甚至不确定,她以为的涛声院,就是真正的涛声院吗,异象又还会再次垂青大夏,而她亦还能够忍受,坚持得住吗?

南榕知道她现下的消极悲观,除了是因毫无寸进的坚持,看不到希望的希望,亦是因愈渐紧迫的婚事所逼,

她在这里孤立无援,甚至连一个可以帮她分析,拿主意,或者听她排解心事的可靠之人都没有,她所见到的,能听到的,只是不断消磨她心理防线的人的声音,

“南姐姐,”

“南姐姐?”

南榕怔怔地转过头,见她神情担忧的看着自己,将所有的心事全部压下,莞尔勾唇:“怎么了?”

秋恬恬身子挪动挨着她,满眼关切的看着她眉宇间新增的清冷与郁色,轻声问道:“南姐姐,你不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