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将图南(113)

见她似乎真得有些生气了，顾今修立马换了副表情，小心地瞄了她一眼，两手连忙捏住衬衫扣子，一颗一颗地系好。一连串的动作刚做完，大小姐嫌弃衬衫这么穿不好看，又不高兴了。他只好忍气吞声地给她松了两颗。

折腾了好一会儿，图南终于肯罢休，侧躺在顾今修的腿上发呆。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怎么样的？”她突然问道。

顾今修一怔，许久都没有说话。

图南不禁回身瞥了他一眼，“为什么不说话？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会是忘记了吧？”

顾今修哼了一声，他才不会忘，不记得的人从来就只有她。

他只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十八岁那年，距他父亲离世已经有一些时日了，顾家的那些叔伯兄弟不禁越发猖狂，从家族到公司，扯去亲情的那块遮羞布，只剩下无休无止的肮脏斗争。

虽然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见了，可习惯之后，却愈发麻木与疲惫。

遇见图南的那天，是个初夏的傍晚，金乌西坠，余霞成绮。

他从朋友的书店出来，走了没几步，突然被一个小女孩拦住了去路。大约七八岁的年纪，穿着白色的公主裙，两条小辫子又长又细，随着动作一翘一翘地晃动。

“叔叔……”她伸手扯住他的裤腿，目光似乎落在广场另一边的某家店铺上，好一会儿，她转回视线，仰起脑袋，眸光触到顾今修的脸，眼神一下就变了，“……大哥哥。”

顾今修有些好笑，这么小的人，就已经会以貌取人了？

见他走神，图南朝他张开了双臂，“大哥哥抱。”

顾今修一顿，弯腰伸手将她抱了起来，他侧着脑袋看她，“你一个人出来的？家里人呢？”

图南的脸上显出一丝失落，她抿了抿唇，“跟我叔叔一起出来的，但是走散了，我就想在原地等他找过来。”

这小女孩儿还挺聪明的。

顾今修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我陪你一起等。”

“嗯。”她开心地点点头，就这么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好一会儿，她声音轻轻地问道，“大哥哥，你有女朋友吗？”

他愣了愣，“没有。”

图南听得眼底一亮，“那你从现在起也不要找女朋友好吗？”

顾今修侧头看她，“为什么？”

图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神色认真地说道，“等我长大了，我想找你当我男朋友。”

这个理由成功地把顾今修逗笑了。

他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你叫什么名字？”

图南一顿，开始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话。

顾今修步步紧逼地盯着她，“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那等你长大了，我去哪里找你？未来女朋友的名字，我都没有权利知道吗？”

图南不得已地瞥了他一眼，“你不用找我，我会来找你的。我不喜欢男人太主动。”

顾今修懵了几秒，“你说什么？”

图南没回答，犹豫了一会儿，她又改了主意，“不过告诉你名字也不是不可以。”

他忍着笑，配合地点点头。

“你会背《逍遥游》吗？”她突然问道，可没等他回答便自顾自地背了起来，“故九万里则风斯在下矣，而后乃今培风；背负青天而，而……”背到这儿，图南开始卡壳，支吾了一会儿，她红着脸看向顾今修。

“背负青天而莫之夭阏者，而后乃今将图南。”他接着她的话说完，黑亮的眼底眸光柔和，“所以，你的名字叫图南，对吗？”

图南终于想起来了。

原来他们真得见过。

沙发上的顾今修突然哼了一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才是名正言顺的那个，我们有约定的，他有吗？”

图南自然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

可还是半天也答不上来。

她该怎么说出口，她给顾今修留的只是男朋友这个“妃位”，但给沈一川留的却是老公这个“正宫位”。

好一会儿，图南声音轻轻地说道，“我小时候有一个爱好。”

顾今修低头看了她一眼。

“搜罗美男。”她说。

客厅的氛围一瞬间陷入了死寂。

许久，顾今修轻哼一声，他抬了下眉，自嘲地掀了掀唇角，“所以，我只是无数个大哥哥中的其中一个是吧？”

图南保持着侧躺的姿势不敢动，“那倒也没有无数个。”

一般只有到大帅哥的级别，她才会下手。

顾今修心头的情绪千回百转，伤心绝望过后，是一阵难以遏制的愤怒，“那姓沈的呢？你也跟他约了？”

图南不说话。

顾今修瞪着她的后脑勺，“怎么约的？”

“长大嫁给他……”图南咬着唇，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企图蒙混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