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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心所向(130)

作者: 鹿丞 阅读记录

我低着下巴猛烈地点头,只觉得后脑涌起一阵风暴一般,猛烈地在我脑海中席卷着,眼角处轻微有一丝痛痒,只觉得眼泪绝了堤一般泛滥着。

当我再度清醒过来的时候,何见已经不在我怀中。我眼眶隐隐发涩,下意识猛地坐起来,嘴上喊着:“何见,何见!”

却只觉得眼眶一阵发涩,浑身没有一丝一毫地力气来支撑身体,只能软塌塌地朝着地上倒下去,磕得额头一块淡淡的淤青。

周遭并不寂静,耳间是一阵混乱的嘈杂声,能够辨识得出是瓷碗相碰的脆响,还有男子低沉嘶哑的话语声。

我翻起身来张望了一番,能瞧出几分端倪,约莫是在一处驻扎军队的营账之中,心上却并不关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想着何见他究竟去了哪里。

“何见,何见!”

我继续大声地喊着,喉咙却沙哑到难以发出声响来,便只得四肢扒在地上向前摩挲。

却不想轻轻撩开那营帐的布帘子时候,外头一个瞧上去比我高上一尺的男子正立在外头,见我仰头,忙弓下身子来看我,甚至抬手轻触了触我额间那块该是时分明显的淤青。

“你怎的不好好休息,竟是这般能给自己惹事?”

这个男子,便是翟峰尧。

我急忙将他衣摆的下角扯着,一时情急,竟有些不会说话,只接连着重复:“何见呢,何见在何处,在何处?”

眼眶虽然泛着干涩,但一想到之前发生的种种事情,却还是生生流了几滴眼泪。

他却不说话,只愣愣地看着我,一如当初的何见一般,只是那眼神里的坚毅与岁月,是何见他不曾有的。

后来的某日子里,我问过他究竟是何时将我存在心上的。

他告诉我,就是因为初见的这个时候,我那一副笨拙而又慌忙的神色,就那么轻轻柔柔地叩开了他长久以来厮杀战场,居无定所的一颗心。

我后来也想了许多,猜测了许多。我那打心底里对他的抵抗,或许正是因为他将我救活了过来,而且是他亲口告诉了我何见命殒的消息。

我一个在这狭窄的营帐里睡了约莫有半月光景,来试图消化何见已经离我而去的这个消息。

那半个月,我不吃不喝,躺在床榻上看这这营帐泛白的顶子,从清晨发呆到深夜,从深夜又呆呆地看到清晨。

情绪激动时候,会满屋子寻找可以致命的利器,妄图一死了之,与何见去做对亡命鸳鸯。

可翟峰尧他却得要拦着我。

他撤走了这屋中所有的东西,只留下一床被褥给我,甚至在我饿得昏迷,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时候突然抓住机会,命人将我四肢束缚住,然后强行往我嘴里投喂食物来保我的命。

我经常半夜里被饿醒,都会看到外头一个熟悉的身影被月光在帐子上拉得很长,还时不时回过身子来朝着我瞧上一瞧,生怕一时又想到什么新点子,一举便能要了我自己的命。

那个时候我不还不知道,不过萍水相逢罢了。他救我一命已经是菩萨心肠,又何苦再大费周章在我身上,叫我如此不能痛快,如此饱受折磨地活着。

后来我闹得实在是累了,好像突然间觉得,一死了之好像比活着更难一些,半个月后的一日,我要求翟峰尧带我去看看何见。

这半个月的任意妄为,我心上烦乱,只想着如何能将我这条命给了结了,旁的倒是没有注意过。

直到走出营帐的那一刻,看见外面完全是胡骑兵马,男子个个结发梳辫子,身材魁梧到抵得过两个自己。我这才突然反应过来,我这是竟是到了番子的地界上。

翟峰尧将何见的尸身就葬在不远处的一座草峰上,一夜大雨,翠绿的草芽初发,很快便将痕迹给遮盖住了。

若不是他有意立下的一块木牌,几乎连他自己都不能再找到埋葬何见的位置。

我将身迎上去,屈膝盘腿坐在那木牌子面前,瞧着上面空荡荡没有一个字回身看了一眼翟峰尧。

“习武之人,不懂识字,见笑了!”

他脸上是淡淡的掩不住的尴尬,我也没心思继续问下去,便也只将那木牌子缓缓拥在了怀间。

我嚎啕大哭,摸着地上冰冷的泥土,就好像真的摸到了他那已经冰凉彻骨的身体。

在我醒过来之前,何见他明明还开口与我说话,他问我是不是骗了他。

我这几日做了无数个梦,在梦里,我使劲地点头,生怕动作不够明显,叫他那双已经看不大清晰地眼睛瞧不出个境况来。

可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竟是已经隔了丈许的黄土。

我就那么坐着,沉默以对,将脸贴在那被雨水冲刷得极其干净的木板上,一直到了月上枝头的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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