龛前花(137)
昳丽的脸容一如既往,眉眼含笑弘雅从容。
旁逸斜出的杏花在枝头团成三簇,素白如锦细密如沙,它们恣意地伸出墙瓦垂在檐下,斜斜地掠过男子的额角。
细雨一直在下。
温柔和煦的春雨不像故意弄湿人的衣裳,却似在滴答滴答地,用声声撩拨离人的心弦。
而原本夹杂着的飞雪,已然逐渐停了。
迟向晚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细雨淋满头。
她猛地眨了眨眼,眨掉眼中蓄满的雾气,想要更好地看清眼前之人的容颜。
男子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从容漫步,像是竹林中长啸的名士般意态悠然。
他径直走到迟向晚面前,略低下身来。
细线缭绕伞骨,伞架匀停圆称。
一把月白纸伞高悬于二人头顶,浸透京城雨。
“别来无恙。”谢琛揽过迟向晚的肩头,温声轻轻道。
伞上是阴雨交织,伞下是一刹温情。
无论外面多少风雨诡谲,总有一方小小的天地,被人强有力地撑起,捧给她稳固的心安和脉脉的温暖。
迟向晚微微仰头,此刻她的眼中,只有雨水,没有泪水。
春天来了。
第67章 我一直在 “我不会走,”谢琛重复了一……
“我来迟了。”
望月楼雅间, 谢琛紧紧拥住迟向晚,低低道。
“你没有死,你骗我。”迟向晚恨恨地咬牙切齿道。
天知道她听到那个消息传来时, 心中究竟掀起了一场多大的惊涛骇浪?他害她伤了一个冬季的心。
她赌气般想推开谢琛,却被他温和又不容余力地挡住, 索性扭过头不理他。
她听见男子温润的声线,含着笑意还带着点无奈的宠溺, “我在等啊。”
孟州灾民闹事那日, 他便心知不妙, 这表面上看起来是一场民众自发地抗议, 但实际上, 挑头闹事的,背后定是受人指使。他和他背后势力要做的, 无非是借民众长年累月对朝廷命官的不满和不信任,煽动那些人压抑已久的情绪, 来除掉谢琛。
因此在谢琛被围困时,他假意落水, 实则命手下将领头男子生擒, 一番施压拷打之下,那男子终于吐口,称自己是言相所派, 而为何言相要除掉楚王, 他实属不知。
迟向晚听到这里, 也颇为不解地挑了挑眉,“你与言氏素无往来与冲突,为何言相会行此下策?”
“自是因为福/寿膏。”
谢琛黑眸中闪着幽微的光。
从沁州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在追查此事, 虽然此事错综复杂、并不好查,但他抽丝剥茧,查来查去,最终查到柳烟楼上去。
柳烟楼,这可是言氏的产业。
“你是说,福/寿膏的幕后推手是言相?”迟向晚问谢琛,旋即她就自我否定道,“但这不可能啊,如果真是这样,言相能不知其中危害,能眼睁睁看着言穆服用而不管么?”
“但这就是事实。”谢琛淡淡道,“或许言相本意不想让自己儿子服用,可是当木已成舟后,他也不好立即阻止。他若是阻止言穆,又岂不是告诉全京城官员,福/寿膏有问题?”
“那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迟向晚话音越来越弱。
她承认,谢琛说的在理。
对于柳烟楼传出来的福/寿膏,只有当别人看见连言相独子,都在服用时,才会对此物放心大胆地服用。毕竟大家都相信,言相不至于坑害自家子嗣。
但她实在难以想象,虎毒不食子,言相为了让别人中福/寿膏之毒,不惜以子为饵,这么做,为的又是什么。
“福/寿膏背后站着的,不止是言相。”谢琛看她欲言又止,明白她心头疑惑,主动解释道。
“所谓福/寿膏,实则便是种上瘾物。幕后之人用它,无非是剪除异己,对于一些官员用福/寿膏加以控制或铲除,更好地操纵朝堂。”
迟向晚福至心灵,“今上?”她低低地脱口而出。
很多以前没注意的事,现在一点一点被她串联起来。
比如为何言穆‘死’后,为何皇帝对言氏一族的圣眷更浓,只怕不仅有言穆护持福宁的缘故,言相只怕那时,便已完全投向皇帝。
迟氏站队大皇子,卢氏站队二皇子,而言氏则成为了只忠于皇帝的孤臣。
所以,当言穆回来后,言氏并没有着急提起言穆与她的婚事,就是因为在权衡,是与迟氏结盟,还是继续做一孤臣。
迟向晚只觉得浑身生冷,她一瞬间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柳烟楼福/寿膏事件的背后,站着的是言相,更是皇帝!
“驾驭臣子,用这样的手法,未免过于耸人听闻。”迟向晚如是说了一句,她忽然想起什么,转向谢琛道,“所以,这次孟州灾民闹事,是不是也和你查福/寿膏之事离不开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