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布达佩斯爱过你(12)

那是一家希腊餐厅，窗户是大海般的深蓝色木质窗，墙壁是纯白色配蓝色细条纹，显得格外简洁和清爽，地道的希腊风格。桌椅都是暗红色木头材质，光滑的表面上还留有清晰可见的年轮。收银台亦是吧台，后面放着一个大约三米长的金属色酒架，有三横排，每一排都摆着五颜六色的酒。服务员都是统一服装，白色衬衫配黑色裤子，都围着深蓝色的围裙，和餐厅的色调一致。

我站在门里侧，转头发现威廉已经坐在那里。他静静地望着窗外，像一个有心事的人，表情稍显凝重却又突然露出了一丝微笑。他的穿着看上去比前一天更加正式；上身是深蓝色的短袖衬衫，下身是白底格子条纹的短裤，脚上是一双浅灰色意大利风格的休闲鞋。当然，绝对不会忽视的是他头上的那顶土黄色的圆边小草帽，帅极了；和希腊餐厅的风格倒是很搭。他注意到我后，微笑起身，脱帽，和我打招呼；还绅士地走过来帮我拉椅子，在确定了椅子和桌子之间的距离合适后，请我坐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

桌子靠窗，外面多瑙河的风景可以尽收眼底，尤其是对面绿茵匆匆的Gellért山，像是一幅功底深厚的画家刚完成的杰作。餐厅里的环境相当不错，柜台还播放着轻柔的音乐。威廉告诉我说他来布达佩斯的第一天就在这家餐厅吃过晚餐，海鲜面，绝对值得一尝。他也向我介绍了其他几种他吃过觉得很不错的希腊美食。在征求我的同意后，威廉点了两份慕沙卡作为开胃菜，主食我点了一份海蛎虾仁面，威廉点了一份五成熟的牛排，还有一份蔬菜色拉和两杯匈牙利产的Palinka红酒。

人生中的第二次见面，竟显得那么熟悉，没有任何交流的隔阂。他就像是住在隔壁楼的一个大男孩，两个人的卧室窗户正好彼此相对。虽然不曾有过太多的语言交流，但是内心对彼此的了解，早已深入骨髓。艺术、文学、历史和美食，我们聊了很多话题。我注意到，威廉是个很幽默的人，也很睿智和有主见。突然想到一句话，“幽默的人往往智商很高”，我抬起头，定睛仔细打量着面前的这个男人，想必那句话是真的。

“我之前听说，意大利男人都很懂时尚，是吗？”我喝了一小口红酒，抿了一下嘴唇，担心口红会被弄花，然后抬起头好奇地问他。

“算是吧”他耸了耸肩，“但是，我并不是一个很懂时尚的人”他看着我，嘟起双唇，想了想，笑了起来。

“为什么你这样说呢？”我有点惊讶，从他的衣着来看，我觉得他比很多男人都要时尚。

“在穿衣打扮上，我更喜欢跟着自己的感觉走，不喜欢盲目地跟风。而且，作为意大利人，我从来不关注米兰时装周”他切了一小块带着少许血丝的牛排，放进嘴里，轻轻地嚼起来。

“那很好呀，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尊重内心，这很重要”。

“我可以看出，你应该是一个很喜欢听从内心的人吧”。他手指撩了撩下巴，停下正在咀嚼牛排的嘴，一脸认真地看着我说。

“看来你很懂我呀，哈哈”我被他说的有点羞涩，只能通过笑声来掩饰通红的脸。我移开视线，不敢和他对视，端起酒杯，又小小地喝了一口，然后动作轻柔地转过脸，望向窗外的多瑙河。

他接着又说了些什么，而我却恍惚了几秒。空间似乎被瞬间隔离成了两个不同的个体，他在他的里面，我在我的里面。虽然我们相视而坐，可谁都不会被打扰。他说得对，这些年，我一直都是个遵从内心行事的人。只是，偶尔会被一股迷茫的错觉惊扰到，乃至迟疑脚下的路是否通向正确的人生驿站。

那家希腊餐厅的食物确实值得推荐，就像威廉之前赞扬的那样。本想把盘子解决得干干净净，但又考虑到淑女形象，只能忍疼割爱般地把盘子连同一小块龙虾肉往前推了推；眼睛仍然贪婪地瞄着那块肉，可手指早已理智地捏起了旁边的餐巾，轻柔地在两边嘴角擦了擦，告诉威廉自己吃饱了。

我留意到有一架白色的雅马哈钢琴静静地“躲在”墙角，又转过脸看了看威廉，暗示他秀一下琴技。他那么智慧的人，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和我眨了一下他的左眼，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走到前台和服务员交流了一下，然后静静地走到钢琴前，坐下。帅气的外形和高雅的气质，让我对他着实“心动”。我微微侧着身子，双手托着下巴，像个小迷妹般地期待着琴键被敲响的瞬间。

原本安静的餐厅里，突然响起钢琴声，其他客人也闻声张望。渐渐地，大家停下了手里的刀叉，侧着身子静静地聆听者威廉指下的音符。电影《勇敢的心》里面的主题曲《For the Love of a Princess》，一首让人可以瞬间忘却纷繁世界里所有烦恼的曲子，那么的悠扬，那么的清幽；就像是行云流水般的漫过心田，留下淡淡的回味，让人无法释怀；我甚至似乎都看到了剧中苏菲·玛索美若天仙般的脸。威廉轻轻地闭着眼，身子轻微地摇晃，像是在与音符共舞。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我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或许只是自己不愿意从那个美妙的氛围中走出来而已。当威廉的手指按下最后一个音符时，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嘴角露出了浅浅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