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珰传(29)+番外
边想着,转身小跑起来,将那朴实无华的纸鸢高高扬起,眼见着便要越过另外三只,身后的少年郎叽叽喳喳地又要吵闹起来。
鸣涧谷的大队人马正欲下山之时,一位婢女不知从何处拾得一燕雀纸鸢。一众风流公子围作一团,纷纷取笑道今日还有从天上降下来的收获。
顾灵泉先上了马车,婢女将帷帘微微拢起,马车内的贵人讥笑了一声,语气不屑道:“无非是山上李珰那众人的污秽之物,你们一个个还只作捡了个宝。”
众人脸色闻之一变,当然,也不乏慷慨执言者。
一青年做儒士打扮,举起纸鸢面向众人展示:“诸位请看,我朝重诗文,书画蔚然成风。我观此人落笔惊涛,书画合一如入化神写意之境,当属上上品。”
人群又传来啧啧称赞之音。
若是旁人顶撞了顾家少郎怕是身有殃祸,这位青年则不同,一番言论让人信服口服,引得众人点头称是,当也为淮安城高门贵府之人。
人群里一风流少年高声发问:“沈书怀,你既是名儒之后,随皇子学于内门学宫,得陛下称赞,不若将这纸鸢上的野诗品鉴一番如何?”
少年着重咬住“野诗”二字,引得众人发笑。
这番话实则明褒暗贬,一连讥笑了写诗之人与评诗之人皆不入流。
淮安沈氏,算不上一流名门。因如今家主沈咏年微寒时求学太学,得前朝末帝赏识得以封博士,执教太学。后新朝初立,沈咏年通礼仪,明教化,掌典章,迁太子太傅。历经四朝才让沈氏于淮安站稳脚跟。
如今沈咏年年逾七十,垂垂老矣,为大司空,而无实权。好在后世子孙人才辈出,遍布朝堂,虽职位不高,多掌实权之职。沈书怀便是沈咏年四世长孙,再过不久就要上任尚书省的秘书郎,为皇帝钦点的少年英才。
那风流少年敢如此讥讽沈书怀家门之事,可想门第之高。
沈书怀对此嘲弄毫不在意,面容淡定如常,立起纸鸢面向众人,侃侃而谈:“这纸鸢上写的是——”
“三月春风似马蹄。”
“呼来不叫美少年。”
“鸢飞长冲七万尺。”
“自由天下有人间。”
不等沈书怀开解,人群中已响起细碎的讨论声,甚至有人抚手称快,感慨少年意气,直抒胸臆,气势明烈。
不用众人争辩,顾灵泉嗤笑一声,令小僮驱车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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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真是全书中最无忧无虑的一日时光。果然少年时代足够铭记一生。
遣笔作李珰(9)
崔负献想,应该是自己最近接触章怀太子墓过多,梦里才回忆起诸多旧事,让她沉迷其中,好几次差点睡过头。
午睡醒来后,发现宿舍只有自己一个人。崔负献盯着昏暗的墙壁看了半晌,忽才想起自己入睡前向蓉兴奋地冲她送了个飞吻,说是和男朋友复合,今天下午出去约会,晚上可能不回宿舍了。
所以在感情上,“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句话多半时候聊以□□都不够用。所谓衣不如新,人不如旧大概便是这个道理。
崔负献挣扎着下床,将论文作业塞进书包,又从抽屉的钱包里抽出身份证。视线无意落在证件照上,五官清晰,轮廓分明。她不知道上一世的崔负水是不是也是这个模样。
记忆中的人一遍遍描摹,依旧是散不开的云;好在旧事遍遍回味,越发清晰沉重,情谊也因此发酵绵长,不可忘却。
崔负献整理好情绪,确认无误后风风火火地赶赴教室。作为课代表,她得提前准备一些课前事宜,表示自己对这个身份的高度认同。
今天淮城回温,李珰穿了第一堂课的T恤短袖。崔负献这次坐在最后一排——其实就是教室的第三排,随便打量一下,张宴哲确实没有来,估计是请假跟着导师赶项目去了。
崔负献心底莫名松快了些,以致于下一秒她冒出了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的念头,身体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表示对这种自恋心态的道德谴责。
李珰这节课讲的是晋朝墓葬礼制研究,案例多是他参与或主持过的考古项目。
崔负献手指飞速地瞧着键盘,浏览器的标志在角落里闪烁着,她忿忿地关上垃圾网页的弹窗,再回神,注意力没跟上李珰的讲课,反而想起之前在研究室自己搜索“李珰”的故事。
于是眼神从幻灯片自然而然跟随着思绪转向李珰本人。
他为什么没有研究过那段政治史呢?明明他布置的论文还是政治史研究方向的——这意味着他对此感兴趣,并且有一定研究深度,不然难以公平客观地评判交上去的论文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