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血荐中华(铁血中华系列)(437)

“我不依不饶?”海蒙度一下站了起来,依仗着有王后撑腰,怒气冲冲地说道:“难道我蒙古人被打伤是我编造出来的吗?今天不说出个是非黑白,我就到大都告状去!”

“难道只要你蒙古人受伤,我新附军就没有受伤?”被一激再激的丁忠连,再也忍耐不住,也“嚯”地站了起来:“你那只轻伤一个,我的新附军却被你们打成了几个重伤。海蒙度,这件事情我本来想大家两下扯平,就这么过去算了,谁想到你反而恶人先告状,难道以为我丁忠连真的那么好欺负吗!”

海蒙度想不到这汉人万户会如此怒气冲天,心中想起丁忠连年轻时候怒闯军营,众目睽睽之下斩杀蒙古士兵的事情,倒有些害怕起来。可在王后面前,又不能堕了蒙古人的威风,站在那的海蒙度,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做才好。

看到两人的样子,忽都鲁揭里迷失也猜到这事只怕还是蒙古人有错在先。自己虽想竭力维护蒙古人的利益,但平壤的里里外外,还得仰仗着这些新附军,要真得罪了丁忠连,只怕将来还真不太好办。

“全都给我坐下,这是王宫,你们这么闹传了出去,像是什么样子。”忽都鲁揭里迷失低声斥责着道,接着对海蒙度使了个眼色。

海蒙度倒也乖巧,气哼哼的坐了下来。丁忠连本来是仗着一股怨气爆发,此刻看到王后发话,也不敢过分得罪了蒙古人,当下也闷声不响地坐到了海蒙度对面。

“这事我看大家都有错。”忽都鲁揭里迷失想了会说道:“这样吧,既然双方都有损伤,那就到此为止吧,谁都不要再追究下去了。现在高丽乱得很,谁知道哪天那些天杀的叛军会杀到这里,你们两位将军要合作,好好地防卫平壤城才是紧要之事,别让那些高丽人看笑话。”

本来想为部下讨个说法的丁忠连,见王后已经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好再争辩什么,心中想着回去后自己掏腰包,给那些受伤的新附军士兵,就说成是蒙古人赔偿的医药费,把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算了。当下谢过了王后,步履蹒跚地离开了宫中。

“王后,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等丁忠连一走,自觉吃亏的海蒙度愤愤不平地说道:“我这么回去,给怎么跟兄弟们交代?”

“这事都是你的错,你还好意思到我这来。”忽都鲁揭里迷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难道你真要把这些汉人逼反了才开心?这事要是让监国回来后知道了,我看他不扒了你的皮!”骂了几句,忽都鲁揭里迷失又低沉着声音说道:“不过这些汉人的胆子现在也越来越大了,都是被监国给宠的,居然敢打起蒙古勇士来了……”

海蒙度本来被王后骂得不敢抬头,这时听忽都鲁揭里迷失这么一说,立刻心中燃起了希望:“是啊,王后,那些汉人现在哪里还当咱们蒙古人是回事?要是再这么纵容下去,只怕他们真能反上天去。汉军本来就已经进入了高丽,万一那些新附军的人,和汉军秘密联络,里应外合的话,咱们可就危险了,从此高丽将不复为大汗所有。”

忽都鲁揭里迷失站起了身,来回走动着,她心里都是海蒙度的话。大汗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将自己嫁给了高丽国王,本来就肩负着监视王愖,稳定高丽局势的作用,万一那些新附军真的出了什么事情,自己将来怎么向大汗交代?

“抓!”忽都鲁揭里迷失忽然咬着牙,对海蒙度说道:“给我抓,把那些带头闹事的新附军汉人都被我抓起来,一个也不能放过,要让他们付出得罪蒙古勇士的代价!”

大喜之下的海蒙度,正想领命出去,又听忽都鲁揭里迷失说道:“不过汉人毕竟人多,万一起事的话很难控制,这事只能悄悄地办,记得,千万不可走漏了风声!”

心领神会的海蒙度点了点头:“王后尽管放心,就算失手,我也绝对不会牵连出您来的……”

就在忽都鲁揭里迷失和海蒙度决定对新附军动手的时候,受到鞑子欺凌的新附军士兵,也收到了丁忠连交给他们的所谓蒙古人的“赔偿”:受伤的士兵每人一百枚“海东通宝”,也就相当于汉人的几十枚铜钱。

躺在床上无法起身,拿到这些铜钱的汉军士兵,像是事前商量好的一样,看也未看,一起扔到了地上,这让丁忠连尴尬无比,但面对这些真正受到了委屈和侮辱的部下,他却无法狠下心来责骂他们。

其实这些受伤的士兵,心里的屈辱不知道向谁述说才好。在汉人的眼里,他们都是汉奸,走到哪都会受到别人的白眼。就算连自己的父母妻儿,也总是会在背后被村里人指指点点。好容易来到了高丽,在鞑子的眼里,他们比猪狗都不如,那些鞑子想到什么时候欺凌他们,什么时候就可以。甚至对于高丽人来说,他们既非汉人,也不是蒙古人,身份处在了一个及其尴尬的地位。这种非人非鬼的日子,对于这些新附军的士兵来说,每天在心理上都是一种巨大的折磨。

现在就连他们所尊敬的老上司,在他们被鞑子侮辱和欺压的时候,也丧失了保护他们的勇气。一百枚铜钱,难道就能补偿他们所受的伤害?

看到丁忠连身形有些踉跄的离开军营,郝文谦长长地叹息了一声:“你们也别全怪万户,他也是实在没有办法……”

“那我们呢?”谢庭南冷着一张脸,将受伤的同伴扶着躺下,说道:“难道弟兄们就这么算了吗?咱们跟着大人,什么样的苦没有受过,什么样的罪没有经过?弟兄们有过半句怨言吗?可他妈的鞑子这么对我们,我们却像缩头乌龟一样,咱们还算什么爷们!”

床上的那名伤兵轻轻地呻吟道:“大哥,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已经快十年没有见过我娘和我媳妇了……大哥,我们回家吧,再也不呆在这受鞑子鸟气了……”

刚才还群情激愤的军营里,一下沉默了下来。回家,是啊,所有的人都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了,可他们的家还能回去吗?家中的亲人,还会记得他们吗?他们的家,又在哪里?

“我也想回家,真的想,晚上做梦都想。”谢庭南握着那个兄弟的手,忽然觉得眼眶里有些湿润:“我家在广西,听说那已经是大汉帝国的领地了。要是回去,汉军士兵不知道会不会放过我们,家里的亲人……不知道会不会认我们这些不屑子……我家那口子也不知道改嫁没有,要是改嫁了,不知道便宜哪个王八蛋了……”

正说着,他忽然觉得握着的那双手逐渐变得冰凉,他急忙向边上看去,却发现那名受伤的士兵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一行热泪,从这名死去的士兵眼角处流下,而他的嘴唇,却还挂着一丝微笑,好像他的灵魂,已经飞回了自己的故乡……

营帐里传出了轻轻地抽泣声,接着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很快,整个军营都像被感染了一样,泪水在这些新附军士兵的脸上流淌而下,有些士兵一边哭着,一边轻轻地哼着家乡的小调……

这名受伤士兵的尸体,并没有按照汉人习俗土葬了。谢庭南带着士兵们,将他火化,看着腾起的烈焰,谢庭南心里发誓,终有那么一天,他要带着兄弟的骨灰回到自己的家乡,让父亲妻儿们再看上最后一眼……

就在新附军军营中思想愁绪弥漫,汉人士兵心中的怒火已经渐渐无法遏制的时候,一件事情让他们心中对鞑子的怒火彻底爆发了。

原本大家伙商议着,由谢庭南带着几名兄弟去街上买些祭奠用的东西,再请几个和尚回来,好好地超度超度这名兄弟的亡魂。但在出发前,谢庭南却突然发起了高烧,未能一同前往,只能让另外几名同伴出去。

可是新附军的士兵一直等到了深夜,也没有见到这些人回来。到了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出营的士兵却突然惊恐地发现,他们同伴的头颅居然出现在了军营的门口,边上还放着一张纸条,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汉狗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