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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明(612)

父亲跟罗马教皇之间,竟然有如此密切关系!他猛然间领悟到这一点。以前怎么从没想到呢?在他一直的印象之中,父亲只是一个带兵将军,一个大明土生土长的书生,碰巧懂点西文科技之类。一个远东教区的普通信徒,得到教皇的特别接见,这是极其崇高的荣誉啊!

他想起刚才那段誓词。老船长说的这个人是谁?那秘不可宣之任务,到底是什么样的任务?不惜一切代价的支持,究竟指的是什么呢?这个究竟只是一段誓词,还是一段确切的记录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忽然听到一声巨响,船舱忽然剧烈颠簸起来。他猛地从床铺上跃起,打开舱门冲到甲板上,一个巨大的水柱扑过来。他下意识地冲上舷梯,将下楼的罗瑟琳拉到身后。一个巨浪迎头扑过来,把两人冲得跌倒舱板上。罗瑟琳一下扑到地板上,手中精美的中国瓷器,噼里啪啦摔成碎片。

耳边只听到了自己的助手约翰大叫道:“向左,向左,避开炮击!”他心里猛地一激灵,知道又有敌人来袭,一跃而起冲进指挥舱。只见皮特正在奋力转舵,旁边一个水手向他报告:“船长大人!荷兰战船向我们开炮。要还击还是要回避,请您指示!”

赛斯急忙拿起瞭望镜,只见前方一英里处海面上,一艘大船迅速驶近,船头架设数门巨大火炮,炮口对准了他们的船。一阵海风吹过湿衣服,他忍不住打了个冷战,一颗心猛地提到嗓子眼,难道刚才的信号弹,竟然是荷兰人发射的?本想通知码头船只接引,反倒成了通风报信的暗号,打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对方的炮击突然停止,约翰满脸水珠冲进来:“还好,他们没有打得太准。下一轮炮击至少两分钟以后。他们的火力实在太猛了,我们最好赶紧改变航线,离他们的火炮远一点。”

赛斯看着身旁的水柱,心中一动,不顾一切又冲上甲板。刚一露面,几颗炮弹又呼啸着飞来,在距离大船不远处落入水中,激起冲天的巨大海浪。约翰紧跟着冲上前来,把他按倒在地。两个人趴在甲板上,任由巨浪水柱兜头浇下。

终于等到一轮炮击过去,两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赛斯甩甩头发上的水珠,擦了一把脸上的海水,作出判断:“从炮弹飞行的轨迹来看,他们并未瞄准我们的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只是在向我们示威。”

约翰松了一口气,皱眉道:“这里距离澳门不远,什么时候成了他们的地盘?我们要不要还击?”

赛斯看了他一眼道:“你有把握打沉他们的船吗?在他们打沉我们的船之前?”约翰摊开双手耸耸肩:“那就回避吧!让我们的船退后半英里,从另外一条航道绕过去。那边虽然有一些暗礁,但是至少没有荷兰人和大炮。”

约翰指挥船队改变航向,向西南方回撤三英里,绕开荷兰人占领的海域,从南端驶近澳门码头——确切地说,是一片尚未成陆地的泥滩。

赛斯从瞭望镜中观察前方,估算着海岸的距离,嘱咐皮特道:“这个地方都是浅滩,我们的船恐怕无法靠岸,只能停泊在这荒无人烟之地。待会儿你们乘小船上岸,我和约翰他们留在船上值守,看看能否找机会入港。”

皮特点头道:“嗯,荷兰人不会一直在海上巡逻,我们总能找到机会溜进去。他们从来都拦不住我们三个。”赛斯看着他会心一笑,想起童年时代的往事。约翰一本正经地道:“那当然,他们的女人都在港口等着呢。”

罗瑟琳听得莫名其妙:“你们又偷偷溜进哪里了?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事。”约翰大笑道:“男人的秘密多得很,女孩子就不要多问了!多看看远处的美景吧,对你的眼睛有好处。”

罗瑟琳接过瞭望镜,只见前方海面出现一片绿,郁郁葱葱烟笼雾罩,仿佛飘在海上的森林,惊喜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红树林吧?真美啊!我们可以去里面游玩吗?”约翰笑道:“当然可以,不过你需要换一条小船,再换一身女仆的衣裳——如果你不想弄脏裙子的话。”

听到“女仆”两个字,赛斯忽然想起一事,遗憾地笑着摇头道:“哦,我们拖延上岸这么久,安娜恐怕要等急了。看来午餐是吃不成了。”

约翰气定神闲地道:“我不介意她多等一会儿。这样她就会珍惜我们回家的日子,少一些唠叨和埋怨,多一些美食和安慰。”赛斯转而大笑道:“那恐怕是你一厢情愿的奢望。就算我们明天早上才回去,她的唠叨绝不会减少一星半点儿。”

罗瑟琳叹了一口气道:“我以为只有女人才饶舌,现在看来男人也一样,居然背后说女孩子的坏话。小心被安娜知道了,把你们吃晚饭的资格一并取消。”约翰吐吐舌头笑道:“那太恐怖了。你不知道我已经快饿晕了。”

皮特面带微笑倾听着,并不介入三人的辩论,只是一手稳稳掌着舵,不时从舷窗中观察前方。

忽然前方视野一片模糊,一颗炮弹落在百米之外,激起一股股巨大的水柱。皮特吓得猛地一激灵,下意识地转舵调整航向,试图远离炮弹的威胁。待到海面上水柱落定,视野中出现一条小帆船,自北向南飞速而来,似是被追赶得没命奔逃。一颗颗炮弹不时落在后面,激起阵阵狂涛巨浪,小船在风口浪尖颠簸起伏,忽隐忽现险象环生。

罗瑟琳在瞭望镜突见此景,忍不住惊叫起来。赛斯一把抢过瞭望镜,三两步冲上瞭望台,向远处海面遥望,看清那是一条小渔船,船上大约坐着十余人,皆为渔民打扮,其中两人在船头掌帆,剩下的各自拼命抓住船舷,以防被海浪颠簸到海里。后面大船紧追不舍,那小帆船十分灵活,不停拐弯摸角调换方向,大船一时奈何它不得。

待到看清大船来路,赛斯不由得大吃一惊,真是冤家路窄,眼前追击小船的军舰,正是方才炮击示威的荷兰战船。唉,绕来绕去还是躲不过,居然又送到他们枪口上。

更惊讶的是,小船掌舵的竟是一个少女,穿着蓝花布衫褂子,斗笠被海风吹落身后,头发湿淋淋披在肩上,似在风浪中搏击已久,却不知她哪来的勇气和力气,居然不惧炮林弹雨,手脚灵活地操纵帆船,在波涛汹涌的海上左闪右避,任那炮弹狂泻如雨,却始终无法打中船身。

罗瑟琳同情心大盛,连声催促:“小船快被炮弹打中了!太危险了,我们赶紧去救她!快点!”伸手拽住皮特的胳膊:“赶紧放小艇下去接应。哦,不,这里距离他们太远,可能要靠近一点才行。”皮特却站着不动,看着赛斯:“我要听从船长的指示。”

赛斯一时踌躇不决,照理说,见义勇为乃是骑士本分,谁也不忍看着他们被大炮轰死。只是对方火炮过于厉害,自己的船刚刚避开炮击,现在又冲出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救人,无异于引火烧身。到时候被迫与荷兰人开仗,双方实力悬殊,那是以卵击石,救不了别人,反倒害死自己一船人。

正犹豫之间,小帆船突然掉转方向,向着红树林直冲过来。荷兰船追击到半英里处,突然停止前进,一颗炮弹呼啸着飞过来,正中小船尾部。船身登时倾斜,十几个渔民掉入海中。

赛斯来不及继续考虑,下令道:“放船!”约翰带领几个葡萄牙水手奔向甲板,七手八脚放下两艘小艇,向着落水的渔民划去。

第二颗炮弹又打过来,却不是瞄准小船,而是直冲大船而来。皮特的心提到嗓子眼,急忙抱着罗瑟琳卧倒甲板上。只听到一声巨响,一大股水柱从天降落,船身却并无大损坏。原来大船停泊较远,远在对方火炮射程之外,炮弹威力显然不及,远远落在数丈之外。片刻间,葡萄牙水手已将渔民救起,迅速划近大船,皮特指挥着将众人拖上。约翰最后一个被拉上来,不停地用手揉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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