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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明(524)

“就是说呀。那袁光仪身为提学俭事,怎么能这么做呢?不过我听说这事袁大人也做不了主,不是说当时袁大人去张抚帅那里理论去了吗?是铁青着脸色回来的,人家俩人说什么,咱们怎么能知道呢。”

丁云毅吃着饭,听到临近人提及张肯堂,不由得放下筷子仔细听,心中纳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听他们说的挺严重的,自己怎么不知道呢。

段三儿是有眼力劲的人,马上看出大人对此事十分感兴趣,装作好奇问道:“几位老爷,您们说的是什么事啊?我们是外地来的客商,正闲闷着,权当听书了,似乎很有趣啊。”

邻座之人一笑道:“有趣,可谓荒唐至极啊。我大明开国这么多年,你们可听说过考生冲击贡院,殴打考官的事情吗?没有吧。”

丁云毅心中一怔,这是怎么一档子事情?

段三儿摇摇头道:“这倒是稀奇的很,小子的馋虫被勾起来了,还望几位老爷说道说道。”

邻座之人笑道:“我就说说,你们权当听笑话好了。”

福建发生的这件事是去年秋闱之后发生的,在厦门城闹的沸沸扬扬,满城风雨。带头闹事的人是宋锡成父子,这宋锡成家里有些财产,但是祖上几辈子都没有做官的,宋锡成的父亲便想让儿子改换一下门庭,而宋锡成也争气的很,读书读的非常好,游学天下,颇有才名。

宋锡成的父亲想在儿子身上实现改换门庭的梦想,虽然儿子十分争气,对科举十分自信,但是老爹却不自信,认为自己的儿子还差那么一点,荣登解元不是十分保险,所以花大钱四处托关系找门路为儿子疏通,当然了,这一切做儿子的宋锡成一点都不知道。

可惜宋锡成的父亲想错了,福建巡抚张肯堂这个人清廉得很,而且对属下在这点上抓得也非常之严格,使宋老爹的银子不是没找对门路花不出去,就是打了水漂,最后更是遇到了无良奸商——倒卖虚假考题的贩子,花大钱把虚假的考题买来了,强迫儿子按照虚假考题的范围准备,后果可想而知。

发榜那日,宋锡成见自己名列第三,虽然不太满意,但是也没说什么,毕竟这是乡试,会试的时候还有机会取得更好的名次。

可惜他是愿意,他老爹却不干了,原本美梦中的解元变成了第三,谁干啊。径直去找主考官袁光仪算帐,谁让那倒卖虚假考题的人说自己是袁光仪的小舅子呢。

不管哪个朝代,发榜的时候总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当然有人不从自身找原因,不是埋怨出题太偏颇就是怀疑有人从中舞弊,宋老爹这么一闹,等于是火上浇油,外加吹风。

那袁光仪正在贡院中处理一些琐事,听到外面人声鼎沸,出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等他出来一看,贡院的牌子都被砸碎了,领头之人正是宋老爹。

这宋老爹也真是厉害,指着袁光仪的鼻子骂,什么难听骂什么,最后简直就是污蔑了,而那些饱受经书熏陶,承蒙诗礼庭训的书生们憋屈的火气彻底被激发起来,有一个人动手了,便有第二个跟从,如果不是听闻的巡抚张肯堂带兵赶到,驱散了考生,估计袁光仪能被考生们拆了吃喽。

事后,张肯堂过问此事,查明真相后将宋老爹逮捕治罪,宋锡成不服,再次为老爹伸冤而闹事,最后宋锡成爷俩一个没跑了,宋锡成不但被从第三名被开除出榜,还陪着老爹去蹲大狱去了……

“段三,让店家准备几间客房,走了一路劳累的很,掌柜的想休息了。”

段三儿马上去安排,当他跟随总镇大人走进客房后,说道:“小子人已经打听明白了,那个宋锡成被关押在厦门大牢,掌柜的要不要去看看。”

丁云毅笑着对段三儿道:“段三,行啊。揣摩掌柜的心思很正确嘛。那就先去大牢看看宋锡成,之后再去袁光仪那里拜访拜访。”

探监也是一门学问,当丁云毅和段三儿来到厦门府大牢,对牢头说想要看看宋锡成的时候,话还没等说完呢就被牢头给轰出来了。

“真应了那句话,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啊。”丁云毅摇摇头,对段三儿说道:“进去塞给牢头一点银子,否则咱们想见宋锡成,估计没戏。”

段三儿点头称是,心里说话,“牢头真是不想活了,按照大明律,即便是死刑犯人临死前还有被探视的权利呢。等着这个事过了,非得让牢头哭爹喊娘不可。”

有钱能使鬼推磨,牢头收了段三儿的银子,自然是高抬贵手放行了,手里掂量着一块碎银子,简直心花怒放,“没想到那个矮子还有人来看望,真是稀奇啊。”

牢头自言自语,猛地想起什么,跟手下交代几句后匆忙离开了。

在狱卒的指引下,丁云毅和段三儿来到一个单间前,大牢里的气味熏的丁云毅几乎要吐,看着死气沉沉的大牢,丁云毅一时没看见要见的人在哪里。

“宋矮子,有人来看你了,还不起来?装死呢。”狱卒没好气的说道,一边说一边用脚踹了几下牢门。

“稀奇真稀奇,竟然会有人来看我,难道不怕沾染一身晦气吗?”

丁云毅寻着声音往里看,好半天才看见一个人从里面站起来,看清楚了,丁云毅也憋不住笑了,原因无他,里面的分明是一个小孩子嘛。难道说他就是宋锡成?

“咦。小哥真是好面相啊。我这辈子还没遇到过如此好面相之人,就是死了也知足啦。”那人却忽然说道。

丁云毅实在忍不住了,笑问道:“你就是宋锡成?怎么看起来像是一个孩子,口气更像是算命先生,真是有趣。”

宋锡成也笑道:“有趣?谁不是孩子变来的,我不过是这个过程慢了一些,不急,慢慢还是会长高的。”

狱卒似乎对宋锡成如此情态已经很熟悉了,笑道:“就你还想长高呢?我看除非回到你娘的肚子里再炼炼,否则,这辈子是没指望喽。”

宋锡成一翻眼珠,道:“我看我不用回去炼,正好赶得上你的丧礼,就你天天吃豆腐,还用菠菜蘸酱,用不了多久就得去给阎王爷办差啦。”

“哼。懒得跟你斗嘴,回去吃着豆腐就着菠菜,不是好很多嘛。”狱卒吐了一口唾沫,悻悻离去。

丁云毅听了孩子似的犯人的话,有所触动,如果里面的人真是宋锡成,那么看来传言他博学多才不假,这小子一定受过很好的新知识熏陶,否则不会知道菠菜和豆腐会产生对人体不利的化学反应啊。

宋锡成气走了狱卒,转首看看来看望自己的两个人,问道:“我与二位非亲非故,因何来看望丁云毅?实在让人猜不透,如果有心,可否给宋某准备几个荤菜,有一壶小酒就更好啦。”

段三儿见总镇大人点头,马上道:“掌柜的先在这里候着,饭馆离这里并不远,小子去去就回来。”

丁云毅咳嗽了一声,“我是南边来的客商,偶然在客栈里听见有人谈论你的事情,觉得很有趣,便过来看看,还望先生不要嫌我打扰。”

此时离的近了,丁云毅见宋锡成虽然犹如孩子模样,但是面目上留有须髯,年纪最少也有三十岁了。

“不会,不会,被闷在这里,都淡出鸟来了,有人聊聊很不错,不过我看你不像商人,商人追逐利益,哪有闲情逸致用在无用之事上,小哥是骗我啊。”

丁云毅突然觉得这个宋锡成有些意思,问道:“既然先生说我不像商人,又先生觉得我像什么呢?”

宋锡成哈哈一笑道:“小哥是个爽快人,看在小哥请我一顿的分上,我就免费给小哥相相面,说的对与不对,小哥就一笑了之吧。”

“愿闻先生之言。”丁云毅特意走的近了些,让宋锡成看的仔细。

“刚才我就说了,小哥好面相啊。尊贵之气悠然而生,乃是大贵之人,全无半点商人的市侩之气,又怎么会是商人呢。”宋锡成顿了顿,接着道:“小哥的面相是先苦后甜,少过得十八岁后,运势逐渐勃发,封侯富贵啊。”宋锡成的相术学的不错,不过也仅此而已,他看出面前之人是富贵之相,却万万没有想到面前这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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