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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明(20)

她原本想说“福建赞理军务丁远肇”,话到嘴边又想起大明律规定官员不得进妓院,虽然到了现在这命令已经几乎等同一张废纸,但传出去福建赞理军务的儿子逛妓院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因此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难道是先锋郑芝龙大人麾下勇士,连斩红夷二人,重伤一人的丁云毅吗?”

丁云毅倒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字居然连个女人都知道,心下好奇,难道现在自己那么有名吗?

秦云一边答道:“正是这位丁云毅丁巡检!”

在座的除了秦云和韩小小,十个里有十个只听说过料罗湾大捷,根本没有听过什么丁云毅。

不过听秦云和韩小小的话,这个年轻人倒是真和红夷打过,而且还立下了一些功劳。说出来和红夷有关的事情便多了几分可信。

那上面韩小小沉默下来,过了会只听婢女说道:“我家韩姑娘身体有些不适,诸位请回吧,三天之内韩姑娘不会再见客了。”

那些兴冲冲而来的客人顿时大为扫兴,可韩小小又不是“揽月阁”的人,不过是这的老板请回来撑场子的,也不能难为她。眼下既然她下了逐客令,那些客人一个个磨蹭了会,这才站起身来扫兴而归。

丁云毅三人放才起身想走,忽然见到那婢女走了下来:“丁公子请留步。”

丁云毅一怔,只听婢女说道:“我家姑娘备下清酒一桌,想请丁公子赏光。”

这话一出,秦云和谢玄顿时脸上露出大为羡慕之色,恨不得现在自己就是丁云毅,能够一睹韩小小的芳容。

可惜人家要留的不是自己。

秦云凑近丁云毅悄悄说道:“三哥,我和折白兄在客栈等着你。啧啧,就凭你那几句话,就能见到韩小小,当真是羡慕死兄弟了。”

丁云毅揉揉鼻子,笑了下,跟在那婢女后面上了二楼。

来到最末首的一间雅间前,婢女打开了门:“丁公子,韩姑娘就在里面,请进。”

丁云毅走了进去,婢女轻轻关上了门。

“韩小小见过丁公子。”

随着这声黄莺一般的好听声音响起,丁云毅第一次见到了韩小小。

美,美得惊心动魄。美,美得……丁云毅搜刮干净了肚子里的词,也实在想不到该如何形容面前的这个女子。

丁云毅也算是见过不少美女的了,可面前的韩小小,是完全不同于他那个时代的美。韩小小的一颦一笑,一举手一投足,都能让人产生要窒息的感觉。

丁云毅稳定了一下心情:“韩姑娘。”

“丁公子请。”

丁云毅坐了下来,韩小小为他斟上了酒:“丁公子见多识广,今天的一番话让小小大开眼界,和丁公子相比,小小之前的那些一点浅薄东西都成了井底之蛙。”

“韩姑娘客气了。”丁云毅摸不清韩小小话里意思,顺口应道。

韩小小却显得异常认真:“不知丁公子是从哪里知道红夷之国的?啊,叫尼德兰吧?”

“还是叫荷兰吧。”丁云毅笑了一下,随便编道:“我在军中,接触过一些泰西人,从他们嘴里知道了荷兰的事情。”

韩小小“哦”了一声,随即叹息:“可笑我大明泱泱大国,知道荷兰的竟无几人。说出来的要么荒诞不经,要么古怪绝伦。丁公子虽然只……”

话说到这似乎觉得不妥,丁云毅笑着帮她说道:“虽然只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巡检。”

韩小小莞尔一笑:“小小失礼了,丁公子勿怪,是,丁公子虽然官不大,但对荷兰了解得如此透彻,什么共和国,什么议会,简直闻所未闻。想来那些国家极其混乱,堂堂一国之首要说话居然不算,竟然还要地方同意才可实行法令。”

“韩姑娘这话错了。”丁云毅正色说道;“这原是一个先进的制度,使得国家权利不至于掌握在一个人的手里,避免出现独裁、腐败、混乱。其实他们的议会,和我大明的内阁制多有相近之处。”

他本以为一个女人不会对这些感兴趣,没有想到韩小小听的聚精会神,丁云毅这才继续说道:“我大明的内阁制也是极先进的。我大明内阁拥有‘票拟’之权,这就使它对皇帝权力的限制,超过了过去的宰相。表面上宰相废去,皇帝直接指挥六部、百司政务,实际上多半依靠‘票拟’定夺,皇帝的意志和权力受到内阁诸臣极大的左右限制。由于票拟是下达皇帝诏令的正常途径,所以明代内阁限制皇帝滥下手诏、中旨的斗争,更加制度化。而且内阁制约绝对实权的皇帝,也让我大明的内阁制成为今日之世界最为先进的政治制度。”

韩小小大半能够听懂,一小半不太明白,不时插话问下心中疑惑,丁云毅也都耐心和其一一讲解。

“难道把皇帝的权利分散出去便是先进吗?”韩小小略皱一下眉头问道。

丁云毅点了点头:“话虽然不是如此绝对,但却是有先例在前的。我朝正德帝荒嬉好战不亚于隋炀帝,却因为有杨廷和等阁老撑着未成大乱。嘉靖帝近三十年不上朝,却始终未使皇权旁落,国家运转正常,这一切都是拜内阁制所赐。因此我朝的内阁制虽然依旧有党争,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比之过去已经有了长足进步了。”

“听丁公子如此一说,小小大开眼界。”韩小小叹道:“只是我大明眼下内有贼寇四起,外有红夷欺凌。为何不能恢复国家平静?”

丁云毅也是心中叹息,韩小小虽然是个女流之辈,但对国家大事却是如此上心:“这就是空有好的制度,但内部权利的争夺,却极大的削弱了国家的力量。”

第二十七章 青楼皆为义气妓

“空有好的制度,内斗却削弱了自己国家的力量。”丁云毅话里带着惋惜,轻轻叹息一声:“就好比有人手里握着一把举世无双的宝剑,但却不知道如何使用是一个道理的。”

“和丁公子一席话,小小大开眼界。”韩小小丝毫不带恭维:“小小虽是一个女流之辈,但亦关系国家之事。前些日子才到福建,便听说我大明水师料罗湾大捷,福建赞理军务丁大人的公子丁云毅身先士卒,连续格毙红夷多人,大受邹抚帅赏识,不知丁公子现在和何处任职?”

这可让丁云毅有些尴尬了:“这个……我现在在澎湖当个巡检。”

韩小小却一点也不觉得什么:“澎湖乃我紧要之地红夷、干腊丝人、海盗多有侵袭,正需一位勇猛之士协助镇守,丁巡检当是不二人选。”

她这话说的客气了,她晓得丁云毅不过是一小小巡检,不可能会独自镇守一方,因为才说了“协助镇守”几字。

丁云毅心中奇怪到了极点,韩小小一个女人,怎么对国家之事如此了解?连澎湖是要紧之地都能知道?

心中疑问提出,韩小小脸上却闪过凄凉之色:“丁巡检可曾听说萨尔浒之战?”

丁云毅一怔,随即点了点头:“萨尔浒之战本是我大明发动,金虏处于防守地位,然而该役竟以我大明之惨败而告终。”

“先父就是在那一役中役去的。”韩小小面色黯淡:“十四年前,先父跟随总兵刘綎与金虏决战于萨尔浒,为救总兵杜松,在阿布达里岗被围。明军阵型大乱,刘总兵中箭,左臂负伤,但仍继续作战。在战斗中,他的右臂也负伤了还在奋战。身陷重围无援,他的脸被刀砍掉了一半,仍是奋战不屈,左冲右杀。最后,他杀死了数十人,战死。先父当年是刘总兵麾下的一名游击,陪伴在刘总兵身边,也是奋战不屈,以身殉国了。”

“宁战而死,绝不投降!”丁云毅恭恭敬敬地道:“我大明多的是慷慨激昂的好汉子!”

“多谢丁公子。”韩小小眼中含泪:“先父去后,家中贫寒,兄弟姐妹又多,没奈何,母亲只能将当年只有三岁的我卖了,致使韩小小沦落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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