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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明(177)

“义父……”刘文秀硬了硬头皮走了上去。

张献忠一摆手,打断了他的话:“不必多说,你等已经尽力,我军初到,不明深浅,故有此败。我就不信颍州藏了几百万枝箭。重新整顿队伍,半个时辰之后,再行进攻!”

“是!”

刘文秀忽然明白,义父这是要拿弟兄们的命去消耗对方的箭了……

“射!射!”

一声声的吼声,一排排的羽箭凶猛的射出,伴随而来的,是一声声的惨叫。

前面的战场,已经不知躺倒了多少的尸体,一层层、一叠叠,可是那些贼军,死了一批,却又冲上来一批,杀不尽,斩不绝。

几万人就算排好了队给你杀,几天也未必能杀得完。

贼军冒着巨大的伤亡,不断的消耗着官兵手中有限的箭枝,而这也正是丁云毅最担心的。

拿无数的生命去换取一场胜利,是最愚蠢的做法,但在特定的场合下,却也是最有效的。比如在颍州城下正是如此。

箭枝消耗惊人,八百骑兵杀得手都软了。

那些冲上来的贼军,大量大量在箭雨的攻击下倒下,有的当场毙命,有的一时没有死去,在地上翻来滚去,惨呼连连。

一些侥幸没有被射杀的贼军,好容易冲了上来,但早已埋伏好的陷兵坑,却又成为了他们的噩梦。

坑地尖利的竹签,片刻间便吞噬了一条条的生命。

这是一条让贼军永生永世也都无法忘记的战场。在这里,他们无数的同伴死去,无数的人伤残。而在他们的后面,却是各级头目毫无感情的催促。

催促着他们冲锋,催促着他们去死!

一波波的冲锋被打退了,可是一波波新的冲锋却又出现。

死神就在战场的上空忽隐忽现,随时随地都在准备收取着人的生命。

就连颍州城上的欢呼也都停止了,这些过习惯了太平日子的军民,第一次亲眼目睹了如此恐怖的杀戮。

这就是打仗吗?不,这是让人一辈子也无法忘记的噩梦!

就算过了几十年,他们也会忽然从被这噩梦惊醒。

杀人,在这里便如杀一只鸡那么简单!

忽然,从贼军那里传来了收兵的锣声,就如同蒙受到了大赦之恩一般,那些潮水一般的贼军,又如同潮水一般退了下去。

无数的尸体,就这么静静的躺在对面的战场上,没有人会为他们流一滴眼泪。

几个负了伤的流寇,哀号着,拖着沉重的躯体,一步步的朝着本方阵地爬去,他们害怕后面会突然飞来一枝羽箭。

可是没有人在乎他们,无论他们是生是死都没有人在乎他们。

八百骑兵平静而冷淡的看着那些挣扎着的伤兵,眼中没有愤怒,更加没有同情。当他们角色互换的时候,一样也没有人会同情自己。

这就是战场,最残酷、最血腥、最可怕的战场!

死了,就算死了;活着,那是祖宗为自己积了德。

丁云毅出了口气,第一天的战斗应该到这里结束了。自己损失轻微,对方伤亡惨重,但张献忠却也达到了他的目的。

只第一天的防御,丁云毅便消耗了几乎全部的箭枝。而颍州城内,尹梦龙答应加紧赶制的箭枝却还没有运上来。

五天,这才刚刚开始而已。困难超出了想像,而张献忠夺取颍州的决心也超出了想像。血战,不过才刚刚开始而已。

也许到了明日,终究还是要和那些贼军面对面的厮杀搏命了。

城内的颍州,一时半会怕是指望不上,现在唯一可以动用的精锐,便是这八百骑了。

这,是丁云毅手上唯一的一张王牌!

第二百一十九章 第二日:锐骑冲敌

第一日的进攻,贼军扔下了几百具尸体,狼狈而逃,这让颍州军民士气大增。

知州尹梦龙、州判赵士宽、尚书张鹤鸣兴高采烈,怪不得洪督帅敢只怕八百骑兵驰援颍州。

有这八百骑兵,足以抵挡千军万马。

贼军方退,这些颍州官员已经出城,纷纷道贺不迭,但丁云毅心里却一点也都轻松不起来。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弟兄们表现得并不在乎,在他们看来,来多少敌人,对于他们来说都是一样的。

漫长黑夜的等待,让人有些焦虑。丁云毅也曾经想过以骑兵夜袭,继续打击贼军士气,但张献忠领兵却颇为有方,即便到了夜间,防御也丝毫不见减弱。

“听说张献忠闲来无事,总喜欢让人给他读‘孙子兵法’,此言非虚。”丁云毅看着对面森严军营,语气有些无奈:“在流寇中,这人也算是个人才了。”

洪承畴部下,被派来一起协助丁云毅的皇甫云杰道:“反贼之中,以高逆迎祥,李逆自成,张逆献忠此三人最有才干,对朝廷的危险也最大。”

“他三人其实不是危险最大的。”丁云毅忽然说道:“真正对朝廷有威胁的,是外号‘曹操’的罗汝才。”

“罗汝才?”皇甫云杰一怔。

“不错,正是此人。”丁云毅点了点头:“其实,他才是这些流寇的真正核心。十三家七十二营大会荥阳,就是罗汝才的主张,流贼们模仿梁山好汉,高迎祥统领七十二路天罡,张献忠统领三十六路地煞。而且,罗汝才此人善于调和各部之间的关系,所以谁都愿意与之合作。打下城池之后,子女财物大家平分,清廉的官员一律不碰,这就是罗汝才的江湖道义。有一位首领替人报仇,攻下了城池,杀了清廉官员一家,气得罗汝才将该首领五马分尸。”

“看来,咱们要小心的反倒是此人。”皇甫云杰若有所思:“将来在战场上遇到了,总要想办法杀了此人才好,免得使其到处联合,祸乱大明。”

“他要真的死了,反贼绝无今日气候。”丁云毅好像想到了什么:“咱大明一个县只有三五百守军,州郡不超过三千人,流寇动辄数十万之众,官军是守不住城池的。流寇所谓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只不过是个口号,能够自保就算不错了。都是些乌合之众,胜不相让,败不相救,聚到一起就是为了打家劫舍,没有别的目的。可偏偏出了个罗汝才,居然让这么多的反贼聚集到了一起,而且还形成了强大的战斗力,并没有从内部分裂。”

皇甫云杰只觉得和这位年轻将军在一起,不光能从他身上学到如何打仗,而且还能弄懂反贼间的这么些事情,督帅把自己调到他的手下,也算没有委屈自己。

丁云毅一夜没有找到夜袭机会,流寇也同样没有夜袭的习惯,这一夜,大家相安无事。

当天色微明,张献忠已经有了发动大规模进攻的意图。

要命的是,这时丁云毅可用的箭已经不多了。顶多再发射一两轮后,箭矢必定消耗一空。而这,才仅仅是第二日而已。

“今日流寇是谁指挥?”丁云毅把千里镜交给了皇甫云杰。

皇甫云杰久和流寇作战,对贼军中的将领了如指掌,只一看旗号便道:“张献忠下血本了,那是他麾下第一猛将姚百崖,军中人称‘猛旋风’。大人昨夜说过,这些流寇模仿梁山反贼,这人便是三十六路地煞中的一个。张献忠对他非常喜爱,轻易不会用他。”

丁云毅不屑的撇了下嘴。

这时对面贼军中的号声开始“呜呜”的鸣叫起来,大规模的进攻很快便要开始了。

“将军,我们箭矢不多了。”皇甫云杰在一边低声提醒道。

“那日信阳我以三百骑破贼,贼军畏我如虎,今日我还以三百骑破贼!”丁云毅丝毫不惧:“皇甫把总,你留于此,贼军一旦进攻,把所有箭矢一轮都给我射出去。我自带三百骑,埋伏在侧。乱箭齐发,贼军必乱,我趁势自侧掩杀,杀得流寇不敢正面窥视我颍州!”

“将军英武,我等跟随将军,早晚建立功名!”皇甫云杰精神振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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