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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卿(455)

作者: 临安教司 阅读记录

“庄主……”褚言站在一地的碎瓷中,不知该说些什么。

梅韶像是喝多了,挣扎着几下都未能在椅子中爬起来,他笑累了,道:“让全部神阳军进城吧……”

他扶着桌角踉跄着站了起来,朝褚言招招手,“把我的剑拿来。吩咐下去,两万神阳军入城中,但遇黑甲全数就地诛杀。其余的跟我入皇宫。”

接过青霜剑别在腰间,梅韶喜服也不换,一手抱住白秉臣的牌位,一手捞了个酒坛子抱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我去请陛下喝喝喜酒……”

褚言默默地跟着这个步子不稳,疯疯癫癫的人往外走。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梅府面前尽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骑兵,他们皆带着金色的面具,全副武装,“神阳”的军旗隔千人便立一杆,飘扬在青灰色的天空下。

褚言看了一眼梅韶站都站不稳的身子,问道:“庄主还骑马吗?”

梅韶斜眼瞥了他一眼,酒气氤氲在眼中化成朦胧的水汽,将他整个人衬得颓废又萎靡。

他喉间溢出一声笑来,举起酒坛像是在敬三军将士,豪迈道:“走着去!醒酒去!”

沉闷的天色压下一层暗光,缭乱的发丝扑在他的额角,引头的红衣空荡而寥落,身后的重甲肃穆而阴沉,像是无形之中在他们之间划了一条线。

举目之间全是青灰,唯有他是最后一抹艳色,像是血水浸透的浪花尖,要带着身后浑浊而幽深的潮水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涌去。

第202章 杀金銮

赵祯端坐在龙椅上,俯视着殿下行礼参拜的众臣,阴沉的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梭巡。

整整齐齐的官服,顺从的跪拜,赵祯却像是能透过他们的皮相,看光他们内心的龌龊一般。

从后到前,他一个一个对应着名单上的名字,脑中自动地发出陈述声。

粮草督运官陈广——在送往北地的军粮中做了手脚,延迟送达时间,烧毁粮草。

御史台简嵘、路羲——率先提出梅韶叛变,说白秉臣为其共犯,并带动朝中风向,殿前攀咬。

兵部郎中何所望——私藏北地军情邸报,刻意掐断平都与北地的联系。

户部员外郎晋中——仿冒白秉臣、梅韶字迹,伪造书信和漕运账本作为扳倒梅韶和白秉臣的假证。

……

赵祯一个一个地看过去,许多他未曾注意过的,在众臣末端不甚清楚的脸,却在今日深深地刻在赵祯的脑海中,他们虽然都是京官,可平日里也不是都能来朝堂之上奏对,他们就像阴沟里的老鼠,偷偷地藏在赵祯的朝堂中,每一个人只占据着一个小小的位置,但一个一个的连接起来,却成为了笼罩在黎国上方,最后逼死白秉臣的一大片阴影。

朝中藏污纳垢,难以清扫,赵祯便一直将目光盯在最具威胁力的辅帝阁上头,竟忘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的道理。赵祯不得不承认,虚妄的神名确实会让人心生畏惧,黎国可内里的侵蚀却是潜移默化的,这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小虫子,成了倾轧自己的最后一根稻草。

良久,他将目光缓缓地停留在殿中那身红莲官服的人身上——吏部尚书曹柏,先帝时期的礼部尚书,白秉臣仕途上的第一个老师,赵祯差点就要下旨将他的女儿赐婚给白秉臣的两朝元老,也是将这些污垢汇聚在一起,用张九岱作为挡箭牌,图谋黎国军政,痴心妄想的乱臣贼子。

赵祯手下用力,掌心的纸张被他攥得微微发皱,在白秉臣留下来的那份名单中,有他的名字,可也是唯一一个白秉臣在顿笔时有所犹疑,甚至在他名字后标注了“不定”的人。

赵祯不知道在白秉臣有没有真的怀疑过他,还是说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亦师亦父的人是所有谋划的幕后之人,所以才在下笔时略有凝滞。

可不管怎么样,这本该是他们一起除宵小,诛奸邪的场面,白秉臣却看不到了。

众臣跪得已经够久,山呼万岁之后,却迟迟得不到帝王的回应,他们只好安安分分地跪着,不知道帝王的目光已经在他们中锐利地扫了好几圈。

“陛下……”身边的小太监小声地提醒着,赵祯却猛然回过头,狠戾的目光几乎要将他当心穿过。

不可避免的,在小太监出声的一瞬间,赵祯想起了福顺和双喜,那对被曹柏安插在自己身边的师徒,就是在现在这个小太监站着的位置,福顺亲手端了毒酒下去,递给了白秉臣……

那日的场景像是不可挣脱的噩梦,反反复复地在赵祯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演,不管白天黑夜,不管他身处何地,在他的一呼一吸之间占据他的大脑,根本避无可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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