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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卿(381)

作者: 临安教司 阅读记录

“他存在的价值就是为了此刻,他要是不死,梅韶如何上位呢?”他手中的绿铜老虎摆件竟然是可以拆卸的,他撬开虎嘴的牙关,一颗一颗将它的牙齿拔了下来,慢条斯理数道:“晋西侯死、南阳侯叛,平东侯元气大伤,也就还剩下个镇北侯了……等到张九岱一死,文官之权尽归白秉臣,武事之专皆看梅韶,他们撑不下这么大的摊子的,总比我天南地北地一个一个军侯找过去攻打要来得便利。”

黎国军侯之弊虽深,可也不得不承认各自管辖之军对他们的侯爷是真心拜服的,如今朝廷借机收取各方势力,手下的人自然多有不服,状似军权回归到赵祯的手中,实则底下还没有经过调.教,一盘散沙。

公子看着他桌子上最显眼的地方摆的一尊木刻弥勒佛像,其中一笔一刻颇有章法,心中生出些异样的情绪来,回道:“可是白秉臣不会让自己身处那样的境地,他既然敢让梅韶吞下那么多兵权,自然有办法调.教。而且他和梅韶的关系……他们若为朝中文臣武将之首,只怕多年来文武对立的格局要破了。父亲你不也一直很是欣赏他的才能吗?”

中年男子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谁,说到底自己这个儿子一直耿耿于怀地便是自己当初选择了白秉臣,他一直针对的不是白秉臣这个人,而是附加在他身上自己赋予的辅帝阁阁臣身份。

他手指微动,拆开整个铜绿的老虎,又慢慢地装回去。

他知道在背后公子动了不少小手段想要除掉白秉臣,这样的恨意让他很满意,因此他也并不准备告诉他白秉臣根本就不是被自己选中的,他需要利用自家儿子这样连绵的恨和不甘,去替他完成剩下的事情。

默了半晌,中年男子抬头,眼中染上了公子看不懂的复杂情绪,那是一种作为旁观者看透世事的超然,可又带着些置身事内的悲哀,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矛盾的情愫会出现在父亲的眼神中,他印象中的父亲一直是个果断杀伐的人,这样软弱的神情根本不可能出现在他眼里。

“时间。”中年男子突然道。

“什么?”

“自古王朝倾覆之时,不缺才学出色的人想要力挽狂澜,挽大厦之将倾,可阻拦他们最大的对手,不是君主的多疑,不是奸臣的挑拨,而是时间。前两者尚是可挽回的人力,后者却是难以拨动半分的天意,没有时间,任凭他才冠古今,也无法施展。”中年男子叹了一口气,“这便是人力和天道最大的差别。”

“而且,梅韶一个人吞这么大的军力到底还是吃力一些,我倒是可以找个人替他分担一些。”中年男子含笑看着公子,“有了这么一双眼睛,北边也能轻松一点。”

公子怔了一下,道:“父亲的意思是,燕北可以动了?”

中年男子摸了摸那尊弥勒佛木雕的头,“就让他们稍稍喘口气吧,等到张九岱一死,他们便一点儿时间都没有了。”

——

沉寂许久的朝堂像是一锅火上的油,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只要一滴水下去,便立刻沸腾飞溅。

而这滴水,如今便由白秉臣亲手滴了进去。

他回都的第二日,呈上了南阳侯反叛的因果全貌,奏折中没了往日半分的温和,字字句句直指张九岱勾结任和铭,为其提供漕运之利,人力之便,助其反乱。

“陛下。臣常年在平都,任和铭在南地,世代军侯除却陛下诏令不可回都,臣与此逆贼不过短短几面,说来可能还没有白大人见得多,不知白大人去了一趟南地听了谁的,怎么就认为臣和逆贼有所勾结?”张九岱瞥了一眼白秉臣,冷冷道。

“张相人没有到南阳,银子却去了不少。”白秉臣早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承认,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漕运账本,道:“这些年来,张大人在修建漕运中捞的油水可不少,你刮明面上工部拨付下去的银子,任和铭捞过往商人的油水,你们两个也算是分工得当,只是劳累工部尚书郑大人每年把账面扳平要费上不少功夫。”

“陛下若是不信,可以调工部登记在册的账本,和臣手中这本做比,便见分晓!”白秉臣朝着赵祯道。

“工部尚书是在朝为官的老人,陛下亲封的二品大员,方敏一个沧州知府,也能随意攀咬朝中重臣!”张九岱厉声道:“况且臣要是没有记错,方敏可是白大人亲自提携上来的学生,而白大人素来与臣不睦,想要以此构陷臣,也未可知。”

白秉臣冷笑一声,“张大人这个意思,是不承认郑大人是您的下属了?苄州侵地一案最初之时,陛下派过郑大人和郭大人顺便同去平东、南阳二地收取漕运赋税,郑大人严查了苄州侵地之事后,没过多久,苄州便起农民之争,郑大人下了顺江官道的两个漕运官,后头任和铭运输兵力直捣申城时就是走的就是那两段路,这世间万般巧合,不会都这么凑巧应在郑大人头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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