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将卿(118)

作者: 临安教司 阅读记录

“白家祖先白成泽是靖国的最后一位大将,国君丁铖登基时,年岁尚小,白成泽身为辅政大臣,内修国政,外御强敌。可丁铖孩子心气太重,不喜处理朝政,只爱打马嬉戏,每逢国事不能裁决,皆说由白成泽定夺,不问分毫。”

单凭着主少国疑,白成泽摄政太过,就足以预见白家的下场。即便知道这是早就发生过的事情,白秉臣心中也为他捏了一把汗。

“彼时靖国朝堂已对白成泽颇有微词,只是小皇帝实在信任他,又加之白成泽实在骁勇,又谋略无双,征战沙场,从无败绩,于靖国元茂十年,拜兵马大元帅,掌靖国举国兵力。陛下亲封其为摄政王,加封九锡。”

白建业看见白秉臣眼中的惊愕渐深,特地补充道:“彼时丁铖已经成年,身体康健。”

过了半响,白秉臣才回过神来,喃喃道:“蒙此殊荣,古往今来,莫有前人,更无后者。”

白秉臣念的是白家族谱上的一句话,白家族谱是残本,没有记述姓氏来源,没有描述先祖事迹,只在最前页有后人补上的这一句话。

自古君王权柄,即使下放,也是牢牢攥在宗亲手中。摄政王更是只有在君主幼时或疾病缠身时,才会选宗亲摄政。白成泽这样的外姓之人摄政,还是由成年康健帝王亲自加封九锡,这样的圣恩殊荣确实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朝中老臣纷纷反对,白成泽也几番推拒,无奈丁铖不允,只好勉强接下。自此之后,弹劾白成泽的奏折雪花一般落在丁铖案头,他却不闻不问,即便白成泽领兵远行,朝堂借此机会暗示丁铖召回摄政王,防备白成泽军功盛大,有不臣之心,丁铖也从未有过动摇,任凭白成泽前线万里。白成泽班师回朝后,也从未有过居高自傲之举,言语之间依旧恪守人臣本分。如此君臣不疑,世间无二。”

白建业骤然停了话头,长叹了一口气,言语由意气风发转为惋惜叹怜。

“可就在元茂十二年,穆德帝北上征伐靖国,长军直捣门户雁子关,盘踞示威。次日,白成泽轻衣简从,捧兵符跪道于侧,未发一兵一卒,恭请穆德帝入关。不过三日,丁铖交付玉玺,靖国国破。”

“为什么?”白秉臣很是不解,君臣相待能如鱼得水的本就少见,只有疑心之下叛君的将领,哪有忠志之中反咬一口的臣子?

他又追问道:“大军到靖国皇都时,丁铖就无半点反抗吗?”

“白成泽亲自进城劝降,满朝文武皆言处死他以正君名,丁铖未允,依他所言,出城投降。靖国是穆德帝攻打国家中最快归顺的,也是唯一一个兵不见血,死伤为零的。”

听出白建业话中有所指向,白秉臣迟疑道:“父亲的意思是,白成泽是为了保全一国百姓,才不战而降?”

“彼时穆德帝已攻下四国,战争惨烈,十不存一。况且,根据靖国当年情势与兵力,和穆德帝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自古皆言,文臣主和,武将主战。对于一个武将来说,披挂上马易,解鞍屈膝难。白成泽冒死选择此径,将大好山河拱手于人,已沦为千古罪人。举一国之兵抵御外敌,放一身权势投诚外敌,二者行径,难言对错,只是所忠之事不同,前者忠国,后者忠人。”

白建业看向白秉臣,目光微动,问道:“若你为白成泽,心中忠义,是忠国还是忠人?”

这轻轻一问,却似叩击白秉臣的心门,让他为之一颤,隐约感到有什么想法破土而出,却说不清楚,道不明白。

白建业没有等他答案,继续道:“丁铖交付玉玺后,穆德帝封其为侯,封地濮阳,封白成泽为将,欲收其为羽翼。白成泽知穆德帝心性狠绝,执意要送丁铖入封地后再回朝拜将,果然在途中,穆德帝派人伏击,欲击杀丁铖。白成泽护住丁铖,举兵抵抗,盘踞关口三月不退,逼迫穆德帝退让。权衡利弊下,穆德帝不愿在此处耗费太多兵力,选择退让,放丁铖入封地。”

“经此降而复叛,穆德帝感念白成泽忠勇,又忌惮其忠勇,不知该如何安置。辅帝阁先生献计,命白成泽守旌州雁子关,雁子关内就是丁铖的濮阳封地,念其对旧主之情,定会誓死守护黎国北防。果然,丁铖百岁无疾而终,白成泽守边防未败,直到丁铖逝世后第二年,方长辞世间。”

白建业言及此处,才伸手抚摸着那枚玉扳指,道:“当年白成泽护丁铖入关,分别之际,丁铖褪下手上玉扳指,赠与白成泽,眼中含泪,言:"我生来不是雄主,可君却是自古难见的贤臣。是我拖累,致使君反复奔劳,谋靖国大计。雁子关一别,此生恐再难相见,念及往昔,五内茫然,心有惶惶,恐负君之忠义。特赠扳指,谢君护我十二载,就此别过,天涯路远,万望珍重。"”

上一篇:空城 下一篇:在暴君手下艰难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