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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宋(193)

灯点亮了,屋内有三个人,一个五六十岁的人,白衣乌帽,身材瘦削,举止之间很有威严,旁边一位长相猥琐,下巴留了一撮鼠须,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身材矮小。

另有一位做和尚打扮,身材魁梧,指节粗大,手里拿了一截铜棍,目光炯炯的看着时穿,那棍身磨得很光滑,烛光下闪闪发亮。

时穿冲那位和尚呲开了牙:“刚才冲我挥棒子的是你吧,还想动手吗?”

和尚低低的吼了一声,把目光转向屋内的首领,首领做了个古怪的行礼手势,见到时穿没有反应,脸沉了沉,询问:“来的是哪个社的教友。”

时穿轻轻摇头:“哈,我哪个社都不是。”

首领脸绿的跟早春的荷叶一样,旁边那位长着鼠须,狗头军师模样的猥琐男马上插话:“我明教隐秘切口,不相干的外人怎么知道?”

时穿咧开嘴,露出白生生的牙:“对于一名图书管理员来说,过去的一切都不是秘密。”

狗头军师听不懂这话,看了看首领,首领微微摇头,表示这句话不是暗语——虽然大家都听不懂这句话。

时穿不客气的拉过一张凳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笑眯眯的说:“刚才坐马车走的是方云吧?好啦,别管我是什么人,既然我们有一个和平的开始,我希望也有个和平的结束。今天我是来谈论和平的,我手里拿着和平的诚意,不要让我这只手垂下来。”

那位首领瞳孔猛的收缩:“你是时穿?……没错,海州城里,喜欢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的,唯有那个著名的时大傻子。”

时穿拍手:“没错啊,我就是著名的傻子时穿——我知道你们有一个计划,我还知道阿弥陀佛教、或者称之为摩尼教等等的东西,一直在东南这一带秘密传教,据说教内分为一百单八个社,暗合天罡之数,社首人称‘老爷’,每月初一、十五结社拜佛,教徒称这是‘拜爷’。

我还知道你们教中的接头暗语,以及所有的切口……但这无关紧要,我是个爱好和平的人,原本你们怎么做不关我事,我忙得很,我只希望不被招惹的、平静的生活下去……嗯,以前的事情我就不提了,毕竟我以前也没吃亏,反而因此获益许多,比如那几颗头颅让我名利双得的,哈哈。

好吧,言归正传,我不想对历史干预太多,如果你们想继续活下去,那么我只有一个要求:别惹我!”

屋中三人的脸色很不好看,时穿说完话后,他们脸上各种情绪纷至沓来,有震惊,有惊悚,有迷惑,有茫然,有恐惧……当然他们的恐惧与震惊是因为原本教中最隐秘的事务,暗语、切口、组织体制等内容,现在被人随随便便说出来,口气活像谈论自家菜园子的白菜。

时穿静静的等他们心情平复,又补充了一句:“告诉方云,他怎么玩我奉陪,但如果他敢向我身边的女人下手——那可真激怒我了。

哈,佛家常说‘怒目金刚’,又说‘狮子吼’——我知道你们是山寨佛,一向用那些这东西来骗钱的,可是,当我怒了的时候,天神也要发愁……至于你信不信,反正我是告之了!”

这句话像一声炸雷,屋内三人手足无措,等他们彻底清醒过来,时穿的身影已经消失,屋门大开着。

狗头军师压低了嗓门:“怎么可能,教中秘密怎可能外泄?”

和尚瓮声瓮气回答:“也许他就是教中兄弟。”

狗头军师马上驳斥:“不可能,上面如果派出法王,不可能不通知当地的我们一声,哦,就算是派出法王来隐秘办差,这……上面一点风声也没有啊。”

稍停,狗头军师又赶紧补充:“方云的事情就是刚才商定的,他拿走那包毒药,说是要掺在食品里给那个爱巡街的那小女孩,算是替自己邻居找点事,好让对方别盯着自己——他说这话时,屋里明明只有我们四人,但……那么,他是怎么知道我们密室商议的事情?”

首领开口了:“去通知方云吧。此人不是我们能招惹的,再说,对一个小女孩下毒也令人不齿,万一激怒了他,那么本教的秘密……这个人难辨敌我,通知方云,从此对他敬而远之。”

此时,甜水巷内,另一个时穿正抱着黄娥返回到屋内,他将黄娥轻轻放到床上,拉了床被子替对方盖上,而后,这个时穿掩上门,重新回到院中……

凌晨时分,豆腐西施打着哈欠出来,准备开工磨豆腐,发觉时穿满身露水的背着手站在院中,仰头眺望着太阳升起的地方。当时,天渐渐亮了,让时穿满身披满霞光,豆腐西施不禁感慨:“哎呀,大郎,这么早……我怎么从未见你瞌睡呢?

呀呀,这段日子外地举子来了不少,我忙的头沾了枕头就睡,听说你昨晚也忙了整夜的,怎么,什么时候见你,都这样精神?”

时穿仰起头来,仰望着清晨云层里透出来的光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豆腐乳酿好了。”

时穿背手仰望天空的姿态很潇洒,很有风度,豆腐西施只觉得两腿发软,目眩神迷,猛然间对方开口,不时询问自己这几天躲出去的情况,或者对自己那孟浪的行为做出谴责……豆腐西施觉得,时穿要是骂自己几句,她或许心里好受点,但对方一开口,说的是豆腐……豆腐西施脚一软,差点一跟头跌倒。

停了一会,豆腐西施这才回过味来:“什么,居然这么快酿好了,快引我去看看。”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世间的钱财挣不完

海州动乱之后,豆腐西施的住宅与隔壁的时宅以惊人的速度修好了地窖,豆腐西施这座宅院原先计划把地窖入口放在厨房,但豆腐西施考虑到厨房总是仆人进出的地方,把自己宝贵的财产交给仆人监管,豆腐西施觉得很不放心,好说歹说,让时穿将进出口改在他自己的卧室。

黎明时分,一个女人鬼鬼祟祟的尾随一个男人进出那男人的卧室,这行为似乎很暧昧,但对于豆腐西施来说,她早已不在乎这种事情了,因为她曾经跟着七个男人进出过这间卧室。

时穿忙着移开卧室内沉重的柜子,豆腐西施突然在时穿背后说了句:“对不起……你,你怎么不骂我?”

可是,时穿凭什么骂豆腐西施,就因为她想着找别人嫁了吗?

时穿又有什么资格不让豆腐西施找男人?

“这个柜子真重啊!”时穿哼哼哈哈的说。豆腐西施感觉到了时穿的冷漠,她咬了咬嘴唇,顺着这话题说:“怎地你这柜子如此沉重,里面装的都是什么宝贝?”

天渐渐亮了,窗户内射进来的日光让时穿脸上斑驳一片,他咧开嘴,嘿嘿笑着说:“全是金子银子,可宝贝了。”

通往地下室的铁板露了出来,豆腐西施上前掀开柜子下的铁板,黝黑的洞口露出一道向下的台阶,一股酒香随即飘荡上来,豆腐西施回首啐骂一声:“尽说疯话,挣钱那么容易吗?我可是看到了,你两手空空来到海州,这金子银子又不是种在地里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眨眼之间,你哪能将金子银子装满柜子。”

时穿随手取过一个羊皮灯笼,哒哒的敲着火镰,点燃了灯笼内的蜡烛,昏黄的灯光照亮着通往地下室的台阶,时穿把灯垂下地道,他的脸立刻隐藏在黑暗中。今天他的情绪似乎特别好,带着玩笑的心情与豆腐西施拌嘴:“你听说过唐传奇里的妙手空空吗?我就是空空儿。”

拜大宋印刷术发达所赐,这个故事豆腐西施听说过,她跳下地道,接过时穿手里的灯笼,一边向下走,一边寸步不让的拌着嘴:“那你的师弟精精儿又是谁,你也会一击不中,远飚千里的技巧吗?”

时穿跟着跳下台阶,调侃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这本事?”

大宋的早晨,阳光灿烂,豆腐西施与时穿你一句我一句拌着嘴,这两人虽然言词你来我往,却没有丝毫烟火气,这一刻,很温馨,很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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