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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同人)九结(41)

作者: 之危 阅读记录

阳光穿过绿玻璃,碎成小金片,落上半张空桌。他安好发声管和卡片,不舍挂起。少年倒不是信口开河,说起几百年前深林幽壑间的秘术,毫发指甲,可以夺魄,可以问迹,也许学了这些能找到他。古人相信头发与精魄共感,他那届没几个不知道孔飞力,人类的猎奇心理从来相通,信不信另谈。慕少艾介于信和不信之间,听了只是笑笑。

少年看着他说:你笑得很累。

这句话操纵他掏烟,然后扔回打火机。二手烟很糟糕。他空空架着烟,思绪一卡一卡地转,噪音使铃声烦人。少年练着字,他在旁边喝茶,觉得那几字剪进了一只怪物。他分析字句和目光的含义。少年毒害的人也许不计其数,知情后毫不怨怒的寥寥无几,而他吃饭喝茶一般平常,情绪园地只长假花不生杂草。生机勃勃的人会喜欢这个园子,敏锐的人懂得它从未颁发通行证,少年两种都是。他现在的心情很玄妙,被直截了当戳穿伪饰,不快是真的,安稳也是真的。

趁少年洗笔,他蘸水在练字本上写字,从脑后拔根头发夹进去,抄起打火机,上二楼抽烟。就赌一回,少年会翻半本册子看到水写的平安,所谓秘术确有其事,一根头发能向时空法则挑衅,而少年给自己起好名字还记得告诉他。怎么算胜率都微乎其微,陪人玩游戏,他不作真。

慕少艾抽好烟下楼,一个人换上蓝风铃,把练字本和黑衣小人放进抽屉。至少在今天,他不想翻开它。

☆、三秋一日

下午没雨,他三点多出门访古祠,不遇。今夏神像多舛,前不久修复完毕,这两天又生出裂缝,据说危及全局,或许无望复原。游客是不关心的。礼品店照旧做生意,门庭愈加冷落。摆盲盒的地方换了新品,他问店员,那边回说从没卖过。

暑热日渐绵惫,夜早半刻降下。玻璃窗浮着模糊的脸,睫毛柔软,眼睛峭冷。别看我,他说,指尖由内而外绕过上睫毛下侧,上翻,再由外及内触及眼皮,压下眼帘。他碰到玻璃。玻璃窗外夜色丰腴,像盛大的饥荒。

古西苗的夜也常常荒寒,圆月赤条条射出凶光,如恶鬼眼。

月下青目,犹碧盌浮雪。

鬼眼青目之下,一盅毒虫竞逐血珠。血含千般毒,蛊虫以为至宝;亦能解千般毒,养蛊者趋之若鹜。毕竟一身冷血,得天独厚。

他冷眼旁观蛊物搏杀、九死一生,中心不宁,笑面如故:“你的养蛊法道,我是学不来。这回是养来做什么?”

“驭尸。茧之道尚缺守卫,那几名中州谍士活不过明日,正好为我所用。”那人按腕止血,“你以为我养来做什么?”

“派其他用场。老典里的旧蛊虫,养来没风味。我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新点子,一旦炼成,最好连你我也解不得,对付中州药师,”他冷笑,“便十拿九稳了。”

“凡物相生相克,哪来的无解之蛊。”

“话本之内、方寸之间,情蛊。我早想炼来试试。”

“你又想给——”

“嗯哼?”

“……我是说,你有闲工夫翻话本,不如来隐楼炼药。”

“古有太史观风,所以成诗;今阅稗史杂俎,所以知民情。炼药莫非比看话本重要?”

“真是说不过你。”那人坦然道,“说来,你同药师有什么过节?非用蛊不可?”

“明面上没有。不过,某些人唯才是举,乃至于不分敌我,屡加赞誉,我会吃醋,几大缸陈年腊八醋。”

什么过节?一人双相的过节。天下事,滑稽不过如此,他同一人谈论他自身,与谈者是真敌假友,所谈是假敌实相,该为敌的惺惺相惜,该同谋的心怀鬼胎。中州药师有轻狂名,为一美人策马千里,为一知己折首不悔,都是好听话、可笑话,前生浮花,不值一说。也有一个药师,断灭五伦非恶事不为,为中州追缉、遁入西苗,于隐楼妄判生死,他想,无论哪个,迟早要死。

自翳流一统西苗,侵乱中州,必有深间尝胆、节侠行危。药师、首座不过局中一棋。来此一月,蛊虫、活尸,皆不足为惧,但憎一人。只记不恨?那人说得出口,既请宗老入瓮,祭仪礼典、天神地祇,毁与不毁,决于一念而已,何必记恨?

但他记恨,日日夜夜。

“你问我非用蛊不可?”他续道,“当然是了。剑伤身,毒损形,蛊乱神。剥皮、剜肉、剉骨、椎心、毁节、败名、叛道、逆伦,我要他于无知无觉时,统统尝尽。”

“如此不算太狠。”

“那如何才算狠毒?”

“两法。一者,诱其极欲,倘不得所欲,则恶欲化蛇,自啮其身;一者,诱其无所欲、无所执,六尘清净,七情灭弃,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