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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戟(修改版)(150)+番外

作者: 三更灯火 阅读记录

“你若为旁人丢下我,我会不高兴。”叶枕戈松手背对了他。

这……这简直是“恶人先告状”啊!

自己何曾丢下他?

席岫是有点儿脾气的,可那点儿脾气对着眼前佯装生气放“狠话”的爱人实在发不出。

“我……哎,怎么……”怎么舍得?席岫轻轻一拉他腕子便将他转向了自己,“抱歉,我应该先问清楚你的想法。”

黑纱遮蔽了叶枕戈嘴角浅笑:“知道错了?”

席岫认命地点点头,随后问出了心中疑惑:“单灵知的师父因何命他毁掉珍珑台?”

“我不知晓。”

“识天时知地利无所不知的叶少爷,竟也有不知晓的事?”

无视了言辞间的调侃,叶枕戈意味深长道:“我不敢说知天下事天下人,但对你,却是‘无所不晓’。”

席岫听懂了,脸一阵红一阵白,就是粘着半拉胡子也掩不住:“不公平!你答应让我弄——”

“白日宣淫成何体统,”叶枕戈笑着跨上马背,一扯缰绳道,“没有金刚钻莫揽瓷器活,等你几时学会不用牙齿咬疼我,再谈公平。”

《栖心》6.

临近乾宁,叶枕戈反而放缓了行程,今日更是破天荒走入一家茶馆,悠闲地听起小曲来。周围零零落落坐着些客人。他挑了窗边的位置,点了壶茶,要了碟方糕;方糕甜糯松软,再佐一杯清鲜的白茶,当真是回味无穷,唇齿留香。

席岫尝得出糕点好坏,勉强会品茗,却听不懂咿咿呀呀的江南小调。他连吃下三块方糕,喝掉半壶茶,睨了眼端坐对面稳如泰山之人,轻叹一声,无聊地望向前方戏台。

戏台以屏风为幕,左侧坐着一位老者弹拨三弦,右侧一位妙龄女子怀抱琵琶,朱唇轻启,唱的是吴侬软语,儿女情长。可任那腔调氤氲柔美、婉转曲折,台下仍时不时响起叽叽喳喳的人声——

不远处一张桌上,两名客人正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聊着。

但闻一人道:“听说了吗?顾修罗为在南边开辟航线,前前后后已经死了几十名船工了!”

另一人不以为意道:“那些人都是签了生死状的,一条人命三百两纹银,县令每月俸禄才三十两,不吃不喝也得攒十年,何况普通老百姓?叫我说啊,值了。”

“那你怎么不去?”

“别,我可舍不得我家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不舍如花似玉?我看你是怕河东狮吼吧!”调侃一句又立马转了话风,“毕竟几十条活生生的性命,掉进海里连尸首都寻不到,怪惨的……”

“你当那海是陆地靠双脚便能踩出条道儿?不往远了说,就说潼良冯家,冯敬上头原有八个叔伯,左右六个兄弟,年纪轻轻全死在了海里,冯家为开辟新航线险些绝户,姓顾的这点儿损失算什么。而且我猜——”

顿了顿,此人神秘道:“顾栖涯背后必有贵人相助。”

“怎讲?”

“我是从在他身边做事的远房亲戚处听说,姓顾的手里有本册子,记录着海外百余地名、方位。他一个没出过海的旱鸭子自哪儿得来这宝典?若无贵人相助,若无这册子,就算有再多肯为钱卖命的人也不够填海。”

“唉,顾修罗在江南只手遮天,何必非要大动干戈做海上的营生?”

“咽不下那口气喽,顾府还挂着叶府牌匾时他便处处遭冯敬打压,纵有通天本事也通不到金源以北。而今叶晴一死,他当家坐庄,自要闹个翻天覆地,不惜代价报多年积怨。”

此言一出,二人俱是沉默,片刻后又十分默契地谈论起了别的事。

从“顾修罗”三字飘入耳中,席岫即被勾跑了魂儿,一句不漏地听罢后,心中百感交集。

……当初发现叶枕戈默写《赤州志略》,席岫还记得自己说过的第一句话是:冯前辈知晓你借阅《赤州志略》是要偷偷默写吗?第二句便是:他恨你父亲,你却利用他对你的感情替叶家图谋利益?

叶枕戈承认了,没有丝毫辩驳。

图谋利益……自己连问都不曾问就做下结论,将这项“罪责”加诸于他。

此刻,席岫终于明白,叶枕戈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死”后便难以阻止顾栖涯的复仇跟野心,因为他不愿那么多无辜生命葬送大海……他所思所想恰恰是距“利益”最遥远的东西。

“好!”叶枕戈抚掌赞叹。

席岫这才惊觉曲乐已歇。

台上少女怀抱琵琶福了福身,跟老者绕去屏风后。

叶枕戈意犹未尽道:“唱得好,弹得好,演得更是惟妙惟肖。这首弹词我听过许多回,属今日最佳。”

吃掉精致小碟里最后一块方糕,席岫凉凉道:“我听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