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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戟(修改版)(15)+番外

作者: 三更灯火 阅读记录

应翎沉着眼皮,自棋笥捏起枚白子摩挲指间,悠悠道:“托你们的福。”

此行前,叶枕戈即知轻松不了,然而以他对应翎的了解,这人虽性情古怪却绝非不顾大局者,眼下态度实在异常……正自推敲,视线不经意扫过对方脖颈,但见苍白肌肤上点点红痕,再一细瞧,那衣领附近竟还藏有几枚牙印……

额角突突一跳,叶枕戈深吸一口气,沉默了会儿,道:“长话短说,我来取沈初行放在你这里的东西。”

“一个‘放’字,未免太轻巧。”

“哦?”

“他输光身上财物仍不罢休,将那东西作为抵押借走了三千两白银,”把棋子丢进棋笥,应翎冷冷一笑,“两三宿就输了个精光。”

无奸不商,何况坐拥金源第一赌庄的老板,那东西价值岂止区区三千两?而它会带来多少麻烦,应翎又岂有不知?叶枕戈清楚,此人刻意避重就轻,目的只是为了刁难自己。

也不说破,叶枕戈接下话题,道:“你明知他逢赌必输却肯白花银子供他玩乐,这般手足情深感天动地。”

“沈初行走投无路求上门来,我收留他只因顾念义父面子,何来手足情深?他欠我的,一个铜板都不能少!”抬起眼帘,应翎目光迷蒙地探向了对方。

视线相触的刹那,叶枕戈一阵恍惚……忆起刚到叶家时,应翎身中奇毒不能视物,虽最终寻回了解药可毒性早已深植,目力只余常人一半。能有今日成就全凭他通达之耳,灵聪之心,以及对运势天生的直觉。

苦笑一声,叶枕戈拿起一旁灯剔挑亮了烛芯:“既然如此,看在父亲的面上还望高抬贵手。”

“休提义父!”朝席岫方向望去一眼,应翎压低嗓音道,“他若知无攸坊甘冒风险收留沈初行,头个问罪的便是你。”

叶枕戈歉然道:“是我考虑不周。”

“你我各司其职,你们惹的麻烦本就不该劳动我,”应翎微眯双眼,冷漠道,“如今你想索回那物也非不可,三千两白银,赌桌一较高下吧。”

心知三千两不过是用来搪塞的借口,就算双手奉上三万两,应翎也不会善罢甘休。叶枕戈合扇放上矮几,道:“此乃麒麟玉所制扇骨,凤凰木所浆扇面,父亲又以云墨亲笔提写‘枕戈’二字,火不能焚,水不能化。”

“无攸坊不兴以物换物。”应翎自然清楚此扇对他有多重要,暗暗一阵惊疑。

叶枕戈一指棋盘,道:“我是要将它作为赌注赢回密函,未终之局该了结了。”

应翎弱冠之年离开叶家入主无攸坊,临行前与叶枕戈相约对弈,彼时中盘杀得如火如荼,可正值关键时刻,一块点心渣掉落棋盘,一根油晃晃的手指戳上了白子……黑子尚未弃权,白子连行两步竟不战而败!应翎一愣抬头,看着那颊边梨涡险些呕血!

若非沈初行横插一脚,叶枕戈当年唯有惨败,而今自是输得毫无悬念。

“早知便该同意了沈初行,叫他以命相偿。”

应翎讥笑道:“他就这点儿出息?”

“他跟在我身边倒更像少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留着何用?”缓缓起身,叶枕戈居高临下望向应翎,不温不凉道,“我的过错我一力承担,但沈初行抵押密函乃大罪,你不顾无攸坊立场收留他便是帮凶。是非轻重,父亲自有定论。”

山高皇帝远,应翎在金源叱咤风云,岂肯受他威胁?

“你不过仗着义父——”

“那又如何,”不等对方说完,叶枕戈便道,“你独掌无攸坊翻手为云覆手雨,何等逍遥快活,是谁给你这样机会?”

“义父的恩情,与你何干?”

“你也知是父亲的恩情,可你现在与我做对就是与他做对,此事若有闪失,后果你担得起吗?”

应翎面无表情看着他,眼底倏忽掠过一丝恨意:“沈初行有胆将蝉衣楼引至无攸坊,有胆抵押密函,又几时想过后果?他跟在你身边十几年,次次闯祸皆你善后,你二人才当属手足情深,此回你便也受累替他担着罢。”

听他含沙射影,叶枕戈皱了皱眉,只是语气依旧平和:“就事论事,我来不是要与你闲话家常,那封信无论落在何人手中都是麻烦。”

手支额角,应翎闭目道:“我便是不交又如何。”

叶枕戈温言相劝:“我是为你着想,你以为能独善其身吗?”

“好一个软硬兼施,池千鲤纵有摄魂之瞳也一辈子学不来你的手段,”轻咳两声,应翎摸出手帕沾上唇角,他虚弱得似是风中残烛,然而气势不减,冷哼道,“可你站在我的地盘,客随主便罢。”

见其寸步不让,叶枕戈也不愿多费口舌,转身道:“我明日未时离开金源,告辞。”语罢走向厅堂唤醒了席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