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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月戟(修改版)(125)+番外

作者: 三更灯火 阅读记录

“山中所访逍遥客,为报白云深处寻。昨日才学的一句诗今日便应验了!”席温扇粲然一笑,掌心一收将他牵起,另只手顺势取走纸张,背往身后揉成了团。

见席温扇笑,魏寻糊里糊涂跟着笑,那自手背传来的温度似乎蔓延到了心坎,不知不觉驱散了与亲人离别的悲伤。

很快,他们便成了无话不谈的伙伴。

魏寻得知席温扇与自己同样父母早逝,三年前被掌门带回岿山,是派中年纪最小也是辈分最小的弟子。

“我终于能唤人一声小师弟了。”

席温扇讲这句话时,在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杜梨树下,他与魏寻已蹲了半个时辰的马步。席温扇的马步扎得极稳,双腕垂着沙袋,腿上压着砖头,朝对面一身轻的小师弟笑着眨了眨眼。反观魏寻浑身打颤,嘴角似弯不弯,生怕笑开了就要用尽最后一口气。

瞥了眼远处练武的师兄们,席温扇又将目光转回魏寻,悄声道:“你头顶树枝上有只毛虫,千万别小瞧了它,它体壁生有毒刺,蜇起人又疼又痒。去年也是这时节,我在树下正练马步,被只毛虫掉进了领子口……”

闻言,魏寻腿一软便跌坐在地,一面仰头一面手脚并用往后缩,吓得脸都青了!

“发生何事?”察觉此处动静,穆师兄提戟赶来。

席温扇“如实”答道:“小师弟抽筋了。”

穆师兄急忙俯身揉捏魏寻腿肚,皱眉道:“你习武方才一月,勤奋刻苦没错,但也应量力而为,先去旁休息会儿吧。”

待穆师兄走后,席温扇才又冲魏寻眨了眨眼,调皮道:“我说什么你都信?”

魏寻一声未吭,只顾望着他笑。

魏寻拜入门下的第一个冬季,岿山一夜之间冰封雪盖,积雪没过了膝头。他不曾经历这般严寒,不出几日手脚生满冻疮,红红肿肿奇痒难耐,加之他常常取火烘烤,使得水疱破裂糜烂,血糊糊一片始终难以愈合。

小伤小痛,忍一忍便挨过了,他并未放在心上。可席温扇却不知从哪儿挖来了些草药,每日两服煎出盆水,放温凉后给他擦洗溃疡。如此半月伤口结了痂,又过半月痂皮自行脱落,除浅浅疤痕已然恢复如初。

“往后入冬便用药水泡几次,过个数载,等你习惯了这岿山严寒就不会复发了。”席温扇盘腿坐在床上,捏着他的手细瞧道。

魏寻盯着他低垂的眼睫,轻声道:“除了舅舅,舅母,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我对你这样好,你却不肯叫我师兄,”席温扇抬眸一笑,旋即下床吹熄油灯,回身掀开被子躺了进去,顺便拉着魏寻睡下,伸手捂紧了他那边被角,胳膊环住他道,“你没来时这屋里只有我一个人住,半夜都不敢出门解手。”

“男子汉有什么好怕的?”

“你没听师兄们谈起吗?此屋原先住着个叫桂孝善的弟子,练武成痴,除了掌门师父已无人是他对手,他便自己与自己过招,独来独往越发孤僻。渐渐地,有弟子发现他嘴里时常念叨某个名字,可岿山派却并无此人。”

席温扇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道:“于是那弟子便问,桂师兄,你念得是谁?”

“是谁……”魏寻怯怯道,被窝里攥紧了席温扇衣角。

“桂孝善一指身边道,刚拜入门的小师弟呀,我与他有缘得很。旁人一听这话顿时吓呆了,他指的那处哪里有人,桂师兄难不成疯了?”

“他果然疯了吗?”

“不晓得,因为一个月后大雪封山,没人进得来,没人出得去,可桂师兄却不见了踪影;自那时起,每逢雪夜,就能在这间屋外听见他喊那小师弟的名字……”席温扇嗓音越来越轻,吐息似的道,“不信你听……”

魏寻竖起耳朵倾听。簌簌雪落,呼呼风吹,还有……

“哈!”席温扇突然大叫一声。

“啊!”魏寻一个猛子扎进了他怀里。

席温扇哈哈大笑:“他喊的那位小师弟就是你呀。”

“你……你骗人,我不认识他!”魏寻头也不抬,把脸闷在他胸口叫嚷。

“桂孝善拜入岿山时,掌门曾改过他名里一个字,他的‘善’原是姓‘单’的单。将桂孝单倒过来取了‘单’字的多音念,不正是你的名字?”

桂孝单,单孝桂。

“我不是胆小鬼!”魏寻难得气恼便要将他推开。

席温扇单臂一收,力气比他大,又将他搂紧了些:“小师弟,我怕冷。”

在这孤冷的地方,席温扇是魏寻身边唯一的慰藉。他感激他,依赖他,哪怕上一刻还在生对方的气,却只要耳闻一声“小师弟”便什么火也发不出了。反手拥住席温扇,魏寻把面庞重新埋入对方胸前,喃喃道:“还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