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银月戟(修改版)(101)+番外

作者: 三更灯火 阅读记录

此刻,席岫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禁动作一顿。

眼睫微颤着抬了起来,叶枕戈直视他道:“不继续吗?”

席岫再天真也不会妄想此乃邀欢。

邪火转瞬化为怒火,自己着实不该因昨夜将他一军就掉以轻心,叶枕戈气死人的能耐这些年只增无减。深吸一口气,席岫利落起身,背上武器,朝随之起身的人扬了扬下巴,对方便了然地行走前方引路。

细雨濛濛,令密布天空的厚重阴云显得无甚作为。

越往深行景色越加熟悉,一棵树、一株草、一片叶子的脉络皆刻入骨血,是曾陪伴他二十年,他生命的一部分。

近乡情怯,席岫放缓了脚步,叶枕戈竟也莫名慢下。彼此各怀心事,半个时辰后终于抵达路途尽头……一切开始的地方。

席岫放眼望去,记忆中三间木屋仍无声伫立潭边,细碎过往纷纷涌现脑海,已久被遗忘的“宁静”回流入身躯。

大口饮下潭水,清甜的滋味冲淡了疲惫,席岫嘴角微弯,指尖轻轻拨弄水面,和游弋潭底的鱼儿们打招呼。

鱼儿却有感“天敌归来”不肯冒泡。

见其久坐水畔,叶枕戈忽而忆起正是于此处,他为席岫梳过发……曾略显凌乱的发如今整齐地高束脑后,而青年不再需要虚伪的关怀,不会再因消失的倒影惊惶无措。

雨丝滴落水面漾开一圈圈涟漪,席岫瞧不清自己的面容,其实这许多年又何尝真正瞧清?稀里糊涂活到二十岁,以为终于知道想要什么,以为拥有的……却偏偏没了。

自嘲一笑,他起身走向叶枕戈,朝对方伸出了手,不言不语只静静等待。

叶枕戈看了看摊开眼前的掌心,稍事迟疑,握了上去。席岫温柔地牵他重返潭边,突然扬臂将他丢进水中!

“扑通”一声闷响,叶枕戈急速下坠,水须臾灌入口鼻,鼻腔像撒了无数针尖般刺痛,他越是挣扎沉得越快!意识行将丧失的瞬间,他顿觉身体一轻,空气重返肺腑。

叶枕戈臂膀攀在岸边剧烈咳嗽,摇晃的视野里是透湿的衣摆。

“这潭水足够你喝到我回来了。”

语落,衣摆随迈动的脚步渐行渐远。

沿蜿蜒山路穿越密林,一刻钟后行至片开阔地,席岫目不斜视走向了中央。

孤独的坟茔前立起了一座墓碑,其上碑文,笔墨疏密得体,浓淡相宜,正乃叶枕戈惯习的魏碑行书。忤逆师命,背信弃约,最终,连替师父立碑一事也要由他人代劳……若师父泉下有知,定失望至极。

指尖沿阴刻的痕迹一笔一画描绘,描至中途,席岫忽地跪了下来,愧疚如山压弯脊梁,他额头抵在地面,心中千言万语却道不出半字。

——伴银月永守山谷。

时至今日,席岫才彻底明白这句话背后的无奈与殷殷期盼,盼他一世无忧。

悔吗?恨吗?若单单只有悔,只有恨,就不会这般的煎熬。

无可救药,无可救药!

轰隆隆——

遽然乍响的雷鸣几近震碎耳膜!

席岫头痛欲裂,挂在额角的已不知是水亦或汗,他紧咬牙关,握拳用力砸往地面,一下接一下,直至新的痛楚胜过旧的痛楚才狼狈外分爬了起来。他逃命似奔回住处,刚要推门就与走出的同样焦急的人迎面相遇。

叶枕戈已换了身衣裳,尚未擦干的发有几绺贴在颈侧,水珠滴滴答答浸湿了领口。

“你无事吧?”他忙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席岫一步步踏前,将人重新逼退屋内,反手“咚”地关了门。

打量他一番,叶枕戈微微蹙眉:“昨夜露宿野外,雷声响起你便梦魇了,打坐时气息也异常凌乱,而此刻,你知晓自己的脸色有多差吗?”

“原来你在担心我,非是要逃?”席岫嘴角含笑,眸光却十分冰冷,显然不怎么领情。

叶枕戈一怔,淡淡道:“我若执意逃避,最初便不会落脚林海溪谷。”

“哦?你已有觉悟?”

“是。”

“那我便翘首以待了。”

观席岫态度略微缓和,叶枕戈也微笑着释出诚意,转身桌前,拿起备好的另一套衣裳送向他:“先换掉湿衣,当心着凉。”

“不必,穿了也要脱,”席岫边说边慢悠悠抽出腰间锁链,五指一松,链条便哗啦坠地,“顺你之意,继续吧。”

叶枕戈何其机敏,怎会听不懂话意?席岫以前懵懵懂懂,他还能搪塞敷衍,然时过境迁,对方早非当初那么好糊弄。心底瞬息生出许多计较,该示弱或逞强?断然拒绝或婉言相告?若都行不通又当如何?可盘算再快也没有席岫脱衣的速度快。

三年江湖历练让苍白的肌肤染上浅浅蜜色,兴许这才是他天生肤色,只因谷中膳食单调所以少了生机。这具躯体和它主人的容貌一样完美无瑕,宽肩窄臀,双腿笔直修长,臂、胸、腰腹的肌肉线条分明,尽显武者力量。